黎阳姥爷家这边辈分大,家族人多,小辈过年过节会过来送些礼,都是奶粉和罐头啥的,装了整整一个柜子。
这个红木柜子大概能装三百斤的粮食,是黎阳姥爷和姥姥结婚时打的家具,黎阳从懂事起就很喜欢这个柜子,因为里面装了各种好吃的,他每次来,很多都会落入自己的肚子。
姥姥用钥匙把柜子打开,里面有成袋的饼干和零食,黎阳给谭帅挑了两样,自己也拿了一袋。
黎阳跟姥姥在屋子说这几年读书的事情,谭帅去屋子外面帮着姥爷劈柴,这样的天气,砂锅只能在外面烧,寻常搂的柴禾不禁烧,还得劈木头好用。
谭帅帮着老头干活,姥爷问他两个外甥孙子的在外地的事情,听说了肖欣欣去了B市,短促的叹息了一声。
黎阳的姥爷子女多,不管过的好赖,就肖欣欣的妈妈命苦,从小身体就一直不好,结果年轻轻的就没了。
没妈的孩子苦啊,原本以为肖欣欣嫁人之后就不用看后妈的脸色,没想到,她生了个闺女,被马家嫌弃……
谭帅劝他,“表姐在B市也挺好,妞妞有人看着,和黎旭他们干活也省事。”
姥爷点点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人这辈子没有吃不了苦,从前都熬过来了,现在还好些。”
屋子里面,黎阳的姥姥和舅妈把带过来的棉被展开看,“这可真软啊,一床有七八斤重吧。”
“双人厚被子八斤,薄被子有两斤的,也有三斤的。”黎阳吃着山楂片,说道:“他们厂子里的被单样子不多,但是质量好,可以给小孩做小被子。”
除了被子,黎阳还带了两袋子的衣服过来,大人孩子的都有,袜子和手套不少,还有从莫斯科带回来的小号的金戒指。
因为体型的原因,俄罗斯卖的最小号的戒指卖不咋好,大毛他们过去,挣钱了,就买了一堆,黎阳过去时候,也给了好多个。
农村很少有人见到金子,有也大都是银戒指和银耳环啥的,这些东西更多的是被藏起来,很少有人带出来。
干活戴这个也不得劲,掏点手工费,找地方给融了,做个镯子也挺好的。
黎阳的舅妈笑着说道:“这老婆儿,儿子媳妇和闺女的福还没享上,倒是先享到了外孙子的福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就笑。
上山干活的人回来了,饭菜也做好了,一大桌子十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黎阳和谭帅的碗里堆了好多肉,都是这个给挑,那个给夹的。
黎阳先吃的饭,后来那些肉吃不完了,都给了谭帅。
吃完饭,黎阳领着谭帅去菜园子逛,悄悄问他,“我姥爷做的饭好吃吧?”
“好吃。”谭帅撇了一眼黎阳微微腆起的肚子,“让你逞强,多走一会吧。”
“好几年没吃到了啊。”黎阳把半袖下摆卷上去,露出吃饱的肚皮,在菜园子里来回走,消化食。
溜达了大半个小时,黎阳和谭帅回后屋去睡觉。
后屋对着村子的一条路,风沙沙的吹动着小树,并不憋闷,俩人原本一个炕头一个炕梢,睡着睡着就滚到了一起。
黎阳的姥爷跟着苍蝇进了后屋,用拍子又把苍蝇赶出去,看着俩人贴的那么近,脸上都是汗,有点纳闷,这样不会热吗?
可能是农村现在农闲,气氛很悠闲,被周遭影响,黎阳和谭帅这个午觉睡了三个小时。
期间,就为了要不要叫醒他俩,二老商量过好几次,又怕睡过头晚上睡不着,又怕他们平时休息不够,被喊起来没睡醒……
最后,是村子里开戏的铜镲响起来,俩人这才结束了午觉。
这才是热场,黎阳和谭帅跟着村子的大人和小孩去到戏台,戏台后面,这些人正在化妆和换衣服,黎阳一直对他们穿的鞋特感兴趣,感觉很高,不知道这些人穿着怎么走的那么稳。
黎阳还没看几眼,村子里的亲戚们便问他,大学上的怎么样,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哪里……
等到戏开始了,很多人就不再开始说话,专心的看着台子上面的人。
俩人也看不懂这到底是啥戏,大概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看中了一个美貌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有了喜欢的人,然后富家公子用金钱,说服了女人的亲人,利用权势把女人喜欢的人关进了大牢,娶了女人进门,后来女人用性命伸冤,男人得救,但是失去爱人的故事。
不管是舞台上断案的大人还是看戏的人,纷纷都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啊。”
这时散场了,人陆续搬着板凳往回走,谭帅和黎阳白天睡多了,还不困,往村子北面的山上溜达着。
谭帅看向旁边正在不停嗑瓜子的黎阳,“这戏咋样?”
“跟我上次在莫斯科看的那场歌剧有点像。”黎阳走一路瓜子壳扔了一路,说道:“反对封建主义,婚姻自由,爱情自由。”
“你觉得戏里那个公子坏吗?”
“坏啊。”黎阳抓了一把瓜子给谭帅,“姑娘不喜欢他,他强迫人家不说,还要害死无辜的人,这放在现在社会,也是犯法的。”
谭帅没说话,抓着瓜子也没磕。
黎阳“噗”的一口吐出一个瓜子壳,一脸怀疑的看向旁边,“你觉得他做的对?”
“害人不对。”谭帅仰头看着天上硕大的月亮,说完转头看向黎阳,“真的喜欢一个人,你能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
这回轮到黎阳不说话了。
俩人从后山绕了一大圈子,兜了一通晚风,然后才回家。
晚上,俩人依旧睡后小屋,前屋黎阳舅舅的呼噜声震天响,后屋窗户有月光和风流进来。
后小屋炕很短,别人竖着就够了,因为谭帅个子高,他和黎阳得横着躺。
谭帅平躺了半天,黎阳骨碌了一圈靠过来,小声道:“哥,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闭着眼睛的谭帅回道。
“我就知道你没睡着。”黎阳双手支在炕上,看着月光下谭帅的脸,半晌,小声道:“不管什么事情,其实可以先商量……”
“商量管用吗?”谭帅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黎阳。
他这模样,分外认真,好像说的不是戏曲,而是……
“有、有用吧……”黎阳慢吞吞的说道:“如果你有任何的事情,起码、起码可以跟我商量。”
“好。”谭帅意外的好说话,痛快的应了,然后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黎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谭帅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 自己就转过头去睡觉了。
黎阳推了推他后背,“我没记住……”
“我记住就行了。”谭帅闭着眼睛说着,并不解释。
黎阳晚上嗑瓜子磕多了, 嘴里干, 出去从水缸里舀水喝,回来后, 炕上的人已经酣然入睡。
黎阳老家比海城凉快的多, 晚上睡的好,天早早就亮了, 黎阳和谭帅牵着骡子去井边饮水。
饮水完,牵回去,黎阳的舅舅开始忙着套车, 黎阳的姥爷和姥姥则换上了柜子里的新衣服。
黎旭结婚, 姥姥姥爷还有舅舅们都要过去,不单是喝喜酒,也是去看看黎家人,毕竟这几年都没咋见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 地里的活也不忙。
就这样, 两辆骡子车从村子里出发了。
在肖欣欣的电话催促下, 马东利坐火车回来了, 俩人一早在民政局门口见面。
马东利还在解释, “是她自己来海城的, 又死活不回去,身上没有钱, 我才收留她……”
肖欣欣点头, “我知道, 这事是你妈逼你的。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在B市的电话,三五天打电话骂我,骂我拦着她抱孙子,影响我做生意了,这婚还是早点离,你赶紧去跟她生个儿子,我也得个清净。”
那个女人是马东利母亲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马东利的母亲看着她比肖欣欣顺眼,正好借着肖欣欣不能生儿子的由头,踢走碍眼的,所以在老家各种作妖,马东利不胜其烦,但又没有办法。
民政局的大门还没开,马东利还在跟肖欣欣说,“我从来没想过跟她结婚,只要她生下个儿子,我给她钱,孩子就当咱们亲生的养着……”
“你能当亲生的,我不能。”肖欣欣心里生气,但是不想跟他继续吵了,长呼出一口气,走到了大门门口。
过了一会儿,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过来看门,她前脚进去,肖欣欣后脚就跟着一起,马东利站在外面没动。
肖欣欣进去问了工作人员离婚的手续,弄清楚了,外面的人还没进来。
肖欣欣走出去,看到马东利蹲在墙边,低着头,看样子依旧是不死心。
“从妞妞出生到现在,我等了你两三年,你一直没想通。”肖欣欣拢了拢头发,她的心早就死了,说话没有一丝波动,“我想过安生日子,你去生你的儿子,好聚好散,要是你再拖着,就成仇人了。”
马东利依旧不吱声,也不起来,无声的表示自己不同意。
肖欣欣在门口站了半天,看着成双成对的男女进去,他们都是过来登记结婚的,年轻的脸庞上带着羞涩和笑,就和他们当年来这里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