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起了今年的生产的情况。
“你们今年弄的挺好。”老厂长给他们倒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比去年强, 但是还没实现盈利呢。”黎阳伸手接过茶杯。
“只是时间的事, 熬过最难的一两年，明年肯定能挣钱了。”
这倒是真的, 黎阳他们在放假之前已经做了明年的生产计划，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应该不会再继续亏了, 能挣多少就很难预测了。
邵然一口喝光茶, 说道：“苦日子可算是快要到头了。”
“你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厂章笑着说道：“跟着谭帅没错吧。”
“现在还马马虎虎，等以后再看看吧。”邵然倒是没有替谭帅说这个大话。
今年，四个农机厂都没咋多发福利，黎阳他们是因为未实现盈利，二厂是因为准备另起炉灶, 资金紧张, 三厂的货款都在外头, 要不回来, 四厂则是未雨绸缪, 担心明年的日子更难。
虽然分属不同的厂子, 但是这个四个厂从前都是一家人，工人们一起上班了很多年, 又一直挨着, 彼此的事情都很清楚。
农机四厂现在看上去是最好的, 但是这个好可能并不是工人们希望的好。
四厂现在挣钱的都跟农机没关系，而是生产的五金工具，这种东西没有啥难的，他们能做，别人也能做。
南方的那些小工厂，老板找上二三十个人，买机器和材料就能开工，干活给工资，根本不讲究什么福利，也不用负担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生长扩张的十分迅速，甚至很多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都开始出口了。
机械行业的唯一出路就是生产更好的东西，但是研发要人才，产品升级要新机器设备，这些都需要钱，偏偏现在缺的就是钱。
现在海城多少企业和工厂都嗷嗷待哺，就算排，农机厂也在后面，真要等到局里再次补助贷款，那工厂早就凉透了。
农机四厂早就陷入了和一厂一样的困境，只是一直在苦苦挣扎。
“我听说谭帅买了不少新机器回来。”老厂长看着黎阳，“你们那院子再建厂房，是不是有点挤？”
黎阳笑，“是啊，我们正为这个发愁呢，不知道老厂长有啥高招？”
老厂长苦笑了一下，“我要是有啥招，我们四厂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老厂长可别说这个话。”邵然从厨房把暖壶拎出来，自己倒水，“没有你，农机厂完蛋的更快。”
叹了一口气，老厂长说道：“听说你们新机器是生产柴油发动机的，准备啥时候开工？”
“现在还不知道。”黎阳道：“机器不全，谭哥正想办法往回运，不知道明年能不能齐全了。”
“谭帅有能耐啊。”老厂长感叹一声，“这是好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厂长也就说出了他今年请黎阳和邵然过来的意思，“发动机车间的工人现在应该还没找吧，要不要先考虑我们四厂的工人……”
老厂长在这个岗位上做了这么多年，他大概感觉到四厂以后可能起来很难，想要提前给工人们做打算，北面不少工厂和企业已经开始倒闭，工人们的日子太惨了。
他提出的建议是可以在四厂建车间，让黎阳他们去那里成产，工资的事情再商量。
现在新机器就在仓库里放着，老厂长要提前商量这个事情，否则等到谭帅招了别的工人，他再开口，那到时候可是麻烦了。
说是商量，其实老厂长今天只是打个招呼，让黎阳和谭帅好好考虑。
邵然听着没吱声，虽然心里难受，但是他很清楚，现在全国像是农机厂这样的实在是太多了，想要活下去，都在痛苦的挣扎，没有几个运气好的。
黎阳答应了老厂长跟谭帅商量，然后三个人离开。
谭帅在外面，黎阳就得坚守最后一班岗位，刘凯说他过年在南山守着就行，刚说完，黎旭他们就从B市过来了，还带着齐全的年货。
黎阳离不开海城，黎家人今年打算在海城过年，因为明年黎旭和左敏结婚，明年的春节按照他们老家的规矩，就不能乱跑了，今年可以。
趁着放假的时候，刘凯带着老师傅们修理卡车，大修完毕，每个人包了厚厚的红包。
黎母和左敏把南山和长寻坡的小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肖欣欣和妞妞也跟着一起来了，不过马东利回老家过年，他们一家人又不能见面。
对于这个，肖欣欣反而很高兴，眼不见为净。
黎阳给卡车补漆，黎旭和黄立安他们在车上贴对联。
大毛的兄弟很多，除了跟着去俄罗斯的何家哥俩，留在海城的也不少，他们本来都想自己聚在一堆过年了，后来被黎旭和黄立安吆喝过来，一起更热闹。
他们对俄罗斯的那边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围着黄立安问，都希望自己过了年也能去那边赚大钱。
因为家里人都过来了，黎阳难得过个清闲的年，一天三顿饭不用动手，刚要干活，就被母亲赶去看书，他也赶紧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黎阳的脸上现在还带着俄罗斯吃的肉，黎母好奇的问那边都吃啥，怎么这几天就养起来了。
黎阳说顿顿肉饼，黎母笑，那日子确实不错，家里边还差着。
难得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这个年，黎阳初一就开始打电话拜年，初六黎家人从海城回B市。
初七黎阳就从南山回到了农机厂，短暂的假期过后，上学的还能在家里多呆几天，上班的可都要忙起来了。
许琰住在海城大学家属楼，黎阳过去时，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了。
一堆人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讨论实验的事情。
许琰参加的项目，今年开始收尾，他的工作完成，就要回来带学生了。
许琰带的学生在实验室早都跟黎阳混熟了，一再问他，“真不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黎阳像从前那样回复他们，大家伙一脸遗憾，这么乖巧能干的学弟，不能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上次邮寄给我的材料我已经发出去了。”许琰拿出一大沓子信给黎阳，“他们都很感谢你愿意分享信息，这些感谢信。”
许琰说的材料，是黎阳上次从杨烁手里得到国外同行的资料，其中很多机械，譬如收割机什么的，农机厂并不涉猎，与其在手里放着落灰，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从去年开始，就有新闻说要成立农机协会，到时候全国的农机公司联系更加紧密，现在提前先结个缘。
说着话，许琰又提起了陈泽默，黎阳一脸防备，他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强力的伙伴了。
“我就是说说，你别紧张啊。”许琰笑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他是个可造之材。”
“我知道。”黎阳依旧不肯放松警惕，盯着许琰的脸，说道：“我们打算派陈师兄出国深造。”
许琰点点头，“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黎阳说道：“以后还不知道。”
谭帅一直在俄罗斯，他要是再去那么远读书，工厂和车队没人看着，那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你更应该出国学习学习。”许琰建议道：“你们有志向把工厂做大，肯定是不能借鉴国企的经验和管理，国外的工厂和企业是很好的学习对象。”
黎阳点点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能多学肯定是好事。”
“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学校。”许琰笑着道：“我的母校。”
从许教授那里离开后，黎阳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还是得看谭帅啥时候回国。
正月还没出，黎阳他们就去海城的港口接第二批机器，这次的比上回的还多，都做了小心的防护，用卡车拉回农机一厂。
按照货单清点的时候，黎阳发现多了两样东西，一台功能强大的电脑，一个液压试验台。
前者的价格黎阳听涂林提起过，换算成人民币，要两万多，后者就更昂贵了，看这个型号起码得好几万，当然，这个价格是二手的，像是这样崭新的，黎阳在哪个实验室都没见过。
把机器安置好，黎阳去给谭帅打电话，估摸着船已经到了，谭帅也在等他的电话。
“哥，机器到了，已经检查过，没问题，是不是有两样东西装错了？”黎阳问道。
“没错，那个没花钱，是别人送的。”
黎阳有点不相信，追问道：“真的吗？”
谭帅这次没再骗他，“是叶列娜送的，我跟她赌了一把，她输给我液压试验台，后来她主动提出来再赌一把，我赢了，就要了那台电脑。”
黎阳：“……”
“所以，不管你上次输给了她什么，以后都不用在意了。”电话那边的声音这样说道。
等放下电话，黎阳才突然想起来，忘记叮嘱他不要随便跟人赌了，这不是好习惯。
不过他不说，黎阳也觉得谭帅也不是那样的人。
开会讨论，实验生产，今年最新的插秧机从车间里组装好之后，跟着技术员和卡车去往各个农机站。
现在不缺技术员，黎阳过了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面，许琰也有空了，偶然过来会指点他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