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搭建的窝，也可能是一个笼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谭帅伸出手，睁眼看着模糊的影子，心里想，黎阳这辈子踩的最大的坑也许就是自己。
半天没有等到谭帅的回复，周乐已经睡着了。
谭帅睡不着，摸出烟盒，起身走到窗户前。
月光从玻璃照进来，烟雾中的侧脸若隐若现，时而冷酷无情，时而温柔似水。
晚上，农机厂的办公楼里面依旧亮着灯。
黄立安已经去旁边屋子睡觉了，作业写好，都装在了书包里，这样明天一早起来背上就能去学校。
黎阳在打电话，“许老师，你知道我们厂子来的工程师里面有谁吗？”
许琰跟着项目组的人也在通宵达旦的干活，迷瞪着眼睛问道：“谁？”
“安德雷-佩尔洛夫！”黎阳难掩兴奋，“就是那个研究涡轮发动机很有名的教授，我记得老师你的研究方向跟他的一样。”
许琰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立刻道：“我明天过去看看。”
黎阳打这个电话只是表达一下激动的心情，结果第二天，许琰真的到农机一厂来了。
安德雷-佩尔洛夫是黎阳上次从B市接到的工程师之一，他的另外五个学生也跟着一起来了，黎阳给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师傅腾出了最好的宿舍，当然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
那个在莫斯科读书的大学生翻译送到人之后，很快就走了，黎阳这两天正在找翻译，他没想到许教授竟然会说俄语。
通过许琰跟他们师徒六个人说话，黎阳才知道，原来许教授的爸爸曾经在前来援助的苏联专家手下学了好多年，他小的时候，一起玩耍的都是苏联的小孩，所以俄语比德语说的还要好。
听着许琰教授和安德雷-佩尔洛夫教授相谈甚欢，不知道为啥，黎阳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许琰这样的大忙人，在项目还没结束的时候，跑到农机厂呆了一整天，不单跟苏联的工程师们聊天探讨，还跟黎阳了解了农机厂现在的状况。
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许琰观察了一下办公室，眉眼带笑，“别人到工厂都是在车间实习，你这是来实习做厂长了，前途不可限量。”
黎阳给他沏茶，坐在了许琰的身边，“老师你就别取笑我了，不管是在车间还是管理岗位，我要学的东西都太多了。”
接过茶杯先放在一边，许琰笑道：“上次揭发日本企业造假的事情，国内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反响，欧美那边可是铺天盖地的报道了好久，还有一些老朋友给我打电话问这个，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你是我的学生。”
日本的制造业腾飞了几十年，很多领域遥遥领先国内，他们生产的产品一向以质量好著称，很多人都以买到日本的电器和产品而觉得脸上有光，相比之下，国产的东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黎阳大概能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闹出多大的水花，一部分像是他实习的企业，依赖日本的技术，一部分是没有更合适的可以替代的，毕竟国内成产不出来的材料，不进口就不能生产，脖子被卡住，声音自然大不了。
不过，黎阳前不久刚收到郑铎的信，信里有机构发表过统计，这次事件给企业造成了上亿元的损失，黎阳第一次意识到，股票是个很吓人的东西。
一直以来，黎阳接受的教育都是“劳动才能创造价值”，他有点不能理解股票获利的方式，虽然郑铎已经跟他解释的很清楚了，但是黎阳依旧觉得，这种模式，太容易被人为的操纵。
“怎么样，黎阳，等你毕业，要不要考到我这里做研究生？”许琰继续道：“我们学校离农机厂也不远，你读研也不耽误农机厂这边。”
“许老师。”黎阳看他眼底的红血丝，“你今天特意留下来，应该不止是说这个吧？”
“哈哈哈，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许琰商量道：“我想让学校聘请安德雷-佩尔洛夫教书，不知道你肯不肯放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98章
黎阳一直都知道许琰很忙, 他们书信往来三年多，第一次见面还是沾了苏联交流团的光，这是第二次碰面, 许琰跟同行的专家探讨问题, 黎阳觉得很正常，但是他晚上留下来留宿, 黎阳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果然, 他一开口，黎阳就感觉到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师徒几个人研究的东西在你们工厂里派不到多大用场, 但是来我们学校就不一样了。”许琰跟黎阳讲道理，“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你可以到我的实验室做实验, 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克服。”
许琰虽然在项目组做事，但他在学校里的实验室里还有二十多个学生一直在工作，那里的设备齐全，而且院系之间可以相互申请使用机器设备, 比农机厂的条件好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黎阳还在寻思这事, 许琰喝了口变温的茶水, 笑道：“咋了, 你觉得我们一整个实验室比不过他们六个？”
“那倒没有……”黎阳想了想, 还是点头道：“如果他们愿意, 我这边没问题。”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黎阳知道, 如果海城里的高校伸出橄榄枝, 俄罗斯的这几位专家是一定会选择学校的, 不单是因为他们农机厂现在还很孱弱落后，也是因为他们更喜欢搞研究。
黎阳这样说了，许琰眉开眼笑。
“老师，早点睡吧。”黎阳也想跟他多说些话，但是许琰看上去很疲累，想着在这里起码能让他多睡一会。
自从谭帅去俄罗斯，黎阳也没咋回家，他就住在办公室旁边的屋子，此时黄立安已经睡着了，摇着脑袋的电风扇转个不停，换过风扇之后，没有啥大动静了，反倒是外面，各种虫鸣声不断。
黎阳平时都跟黄立安一起睡，床着不开三个人，他就拿了铺盖放在地上，许琰铺垫子，黎阳把黄立安露出的小肚皮给盖上。
相比于床铺的简陋，能个好觉更重要。
因为身体发育的缘故，很多小孩子都喜欢睡懒觉，黄立安不一样，他睡的早，起来的也早，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悄悄的爬起来，出去洗漱，然后拿着书本离开了屋子。
跟往常一样，黄立安到门卫那里取到今年送到的牛奶，然后到东边那一片早点摊子那里，要了两个包子，然后把牛奶递过去，等包子吃完，牛奶也热好了，然后一点点喝光，再背着书包上学。
为了离家近点，谭帅给黄立安转学到了工厂子弟小学，吃完饭，往回走一段距离，就能去上学了。
等到旁边的学校响起大喇叭声，黎阳和许琰一起起来，收拾干净之后，俩人去了邱家小饭馆吃饭。
吃完饭，许琰跟那几位师徒说了一会话儿，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
听工人说许琰过来了，老厂长也到了农机一厂，两人见面，说起当年的事情，都有些惭愧，一个是感觉引进国外技术时考察的不够严谨，一个是因为辜负当初市里的期望。
正事说完，许琰没再这里耽搁太久，很快就回了学校，下午的时候，学校的领导就过来接洽这个事情，这六名师徒才在农机厂呆了不到五天，就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忙，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暑假就到了，黎阳知道刘凯从穗城的港口给谭帅他们装过货，也知道谭帅从俄罗斯又运回来二十辆卡车，车是刘凯他们验的，黎阳到现在连样子都没看到。
偶尔，邵然会跟黎阳玩笑道：“厂长不会丢下我们跑了吧？”
黎阳一本正经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不是早晚得回来。”
农闲时，分到各个农技站的技术人员回来了，根据插秧机在田里的各种缺点，再次开始研究。
螺杆压缩机的生产机器设备是完整的，到海城组装后留就可以运行，现在有了原来工厂的工程师，生产更不是问题。
轻工部发布的压缩机国产化的政策，指示尽量降低压缩机占用的外汇，专门指定了十几家生产压缩机的国企，此外还有非指定的四家企业。
因为之前专门清查了一批产品不合格的企业，黎阳去B市参加会议时，非指定的企业竞争没有那么激烈了，黎阳递上了申报，结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和精力都放在这个上面，农机厂的一些销售人员拿着样品去到各个工厂进行推销和介绍的同时，第一批出厂的压缩机已经被拉走了。
光看报纸，黎阳都知道现在电脑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趁着这个时候，把谭帅当年给他买的那台286给卖了。
电话那边的涂林听说了这个事情，垂足顿胸，问黎阳为什么不留下来做个纪念，白瞎谭帅的心意。
黎阳一脸的莫名，“我都不用，电子产品放着容易坏，换成钱才是实在的，而且，以后再用，买更好的不就行了？”
涂林上次去俄罗斯挣了四五千美元，黎阳给他买完电脑，还剩下不少，他不知道用啥法子把电脑拿到了实习工厂的宿舍，下班之后，在电脑面前纹丝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