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交给方程天,这孩子的一辈子就毁了。”
朱曼问:“你的爱人能接受你有别人的孩子?”
江智英眼神温柔了点:“能。”
朱曼沉默了。
“现在的关键是,这个孩子,你认不认?”江智英逼视着朱曼。
“这样吧。不如我来反问一下。”朱曼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这孩子你想不想生?”
江智英半天没说话。
她突然掉下两行清泪:“我......当然想。我真的.....很喜欢孩子啊....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再孤身一人了......”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刚才的强硬悉数瓦解,因为朱曼一句你想不想生。
这是朱曼同为女人能体会得到的,她尊重江智英选择要不要成为母亲的权力。
而且江智英也说了,如果打胎,她以后可能都不能再怀。
“我会让静姝确认一下亲子鉴定的结果,如果是真的,我认。”朱曼想起自己养父母死前的交代,一定要让方家传宗接代,要对方程天好,“如果你能确保做好一个母亲的角色,这个孩子就你抚养。他的生父是谁不重要。”
“这孩子怎么来的?”朱曼话锋一转。
既然方程天基本不碰江智英,那?
朱曼还是保留了一点质疑。
江智英浑身僵住,摇头:“我不想说。”
“...行。”朱曼呼出一口气,让陈静姝快点去查亲子鉴定的事是否属实。
门口方程天已经开车走了,朱曼让江智英在别墅留宿一晚。
夜里贺欲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抽烟,烟雾缭绕外有个女人。
“..小贺。”江智英叫了叫。
贺欲回头,赶紧掐灭烟:“舅妈。”
“还不睡?”他看看时间,诧异。
江智英趿着拖鞋,站在两米外看着贺欲,犹豫了下:“其实方程天和我说了。”
贺欲一愣:“说什么?”
“我肚子里这孩子是意外,方程天有天晚上喝得很醉回来,看起来心情也格外不好,他醉得不省人事,认不清人。”江智英缓缓道,说到这贺欲心跳到嗓子眼,几乎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贺欲想打断江智英,但是来不及。
“他认错人了。他强迫我。他在床上喊的是别人的名字。”
“他喊的是朱曼。”
“第二天方程天醒过来臭着脸告诉我这不是他第一次认错人,让我不要大惊小怪,我问他还有谁。”
那时候方程天因为见到朱曼和陈静姝关系渐好,心情烦躁,加上宿醉脑子昏昏沉沉,于是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
落地窗前,烟雾散去,江智英走到贺欲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小贺。”
.........
那年盛夏。八月末。
贺欲和姜饼人混得很熟了,但是仍然一句师父都不叫。
晚上十一点多,贺欲连钥匙都没带,直接冲出家门,站在路灯下喂蚊子。他的心狂跳,强忍着恶心呕吐的冲动,抖着手在翻手机通讯录。
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一点点浇灭他的希望。
因为不能说,这种事情不能告诉身边认识的人。
不好说。
贺欲手指泛白,捏着苹果四那个很小的屏幕。
最后他打给了姜榷。那时候贺欲年纪小,承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半夜唯一能想到的宣泄方式就是找人诉说。
贺欲打了个三个电话对面的人才接,一接起贺欲就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好像记忆中,姜饼人所在的地方经常下雨。
“...你在干什么?”贺欲晃悠到公园里,坐在长椅上。
“在回家的路上,骑自行车。”姜榷声音在雨声中有点模糊,但是贺欲把音量调到最大,捂着耳朵听。
“我想和你聊聊天。”贺欲哑着声音说。
那头的人顿了两秒,“好。没事,你说吧。我有空。”
贺欲狂跳的心渐渐安稳下来,节奏逐渐和手机里传来的雨点重合,滴答,滴答。
“我....”贺欲才开口说了一个字,电话突然挂断了。
他怔住,从耳畔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放两章,八点,感谢支持T T
第65章 滴答滴答
姜榷值夜班耽误了, 半路下起暴雨,他从包里拿出雨衣穿上,才蹬了两三分钟, 他就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里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因为雨大风大, 呼啦啦的,姜榷不太能听清小灵通的铃声。
姜榷自从认识lust以后就不给手机设置静音了,他怕错过电话或者短信。
这会儿天不时地不利, 姜榷想着到家了再看手机。
他猜是小谷打来的。
但是手机一直在响。停了之后对方又打来, 再停,再打。姜榷估摸着有三四个了, 心急,单手把着自行车龙头, 空出胳膊, 手伸进裤兜里捞了捞。
他生怕对方这会儿又给挂了, 赶紧接起。
他把小灵通塞进雨衣的帽兜里, 贴着耳朵。
然后姜榷就听到贺欲说想和自己聊聊天。
一听就知道心情很不好。
姜榷看着前面漆黑的路,地上的水洼给车轮带起一阵泥,溅到姜榷鞋子上,他一边想着回家得洗鞋子和裤子,一边跟贺欲说,没事,他有空, 可以聊。
雨越下越大, 路边的灯只能照亮小小的圈, 此圈之外就是一片黑暗。
姜榷单手把着自行车, 正好这时候得拐弯, 远处有车灯打过来, 一晃而过,姜榷在夜里打着电话分了神,没注意路况,一个打滑,自行车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几乎是一瞬间,姜榷立刻掐断了电话。
然后他连人带车冲进了田里,雨幕中的人影跌跌撞撞冲下坡,“唰——”
“扑通——”
“嘶....”
几道声音响起,姜榷一屁股坐在地上,腿还给自行车压住,车轮悬空后仍然在转动,链条哗哗哗地滚动着。
姜榷马上感觉到自己右脚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估计是被蹭破皮了。
他把自行车推开,站起身拍了拍雨衣,乡村的小路没有栏杆,两边就是田埂和土,姜榷回头看了看,松了口气,他至少没压坏别人家种的菜。
坡上有一道深深的土痕,姜榷就是从那一路溜达摔下来的。
雨还在下。
姜榷干脆拿雨衣当地毯,垫在了屁股底下,坐在草堆上。
摔倒的一瞬间,他想的不是千万别受伤,而是还好掐断了电话,没有被听到。
姜榷擦擦雨水,拉紧帽子,把自己罩在雨衣之下,雨幕里,山林间,不远处是幽微的灯火,姜榷看着淅淅沥沥雨滴里模糊的房屋,回了个电话。
“...喂?刚才信号不好,你继续说吧。”姜榷道。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明显高兴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我了。”
姜榷笑笑,小声说我才不会。
“我和你说过的,我那个舅舅。”
“嗯。”姜榷应。
“他今晚喝醉了回来,嘴里嘟嘟囔囔,我担心他出事就下楼看了看。”
“嗯。”姜榷应。
“然后...他喝醉了认错人,以为我是他姐姐。”
姜榷:“....嗯?”
“他就突然抓住我手腕说姐,我喜欢你。”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贺欲是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就觉得恶心难受,方程天还想摸他,被贺欲一拳干得跌倒在地,贺欲就跑了出来。
姜榷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彻底傻住。
“..那你没事儿吧,现在?”姜榷声音急起来,“在哪儿啊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贺欲看了看周围,“我在公园,你别担心,一点事儿没有,他打不过我。”
姜榷那头的雨声实在是大,贺欲刚摁了免提,就听到姜榷说:
“我怕你听不到我说话,我说大声点,你开免提听。”
他俩还挺默契的。
因为这个巧合,贺欲心情稍微好转了点,他哼笑一下:“得嘞。我开好了。”
“你在哪儿?”贺欲这时候问。
姜榷随口扯:“家门口吧。”
又是片刻安静,贺欲深呼吸一下:“我讨厌他。”
“嗯,我也讨厌。”
贺欲:“他是傻逼。”
“嗯,他是傻逼。”
贺欲乐了:“你干嘛学我说话?”
“陪你聊天啊。”姜榷抬头又看看四周的旷野,“我不好说别人坏话,但是你不喜欢的人那我也不喜欢。他还欺负你啊而且。”
贺欲顿了顿:“很烦躁。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
“那你骂他吧,骂出来就解气了。”姜榷提议。
“可是我在公园...”贺欲四处看了看,有点虚。
“我帮你骂。”姜榷兀一下站起身,他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天上也空荡荡的,没有一颗星,天地间只有瓢泼大雨和电话里的人声。
“神——经——病——!!!”
姜榷手拢在嘴巴前做喇叭状,朝着山谷喊。
电话里,贺欲笑得大喘气:“姜一帆,你有毛病啊??大晚上不怕把家里人喊醒吗!”
姜榷弹了弹帽子上的雨滴,翻白眼:“我边走路边和你打电话,已经离家很远了,现在在田里。没人,四面八方就只有我一个会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