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琰越想越窝火越惆怅,从前对待顾逸时,除了力所能及的克制,并没有这样急于求成,越挫越勇过。
他喜欢纪凌,是想得到同样喜欢的,不要暗恋,就要开花结果。
林景琰坚持完成了剩下的拍摄,全程表情肃冷。
徐洁痛心疾首,在林景琰收掉器材将要离开时,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他:“别看纪凌这人脾气倔的跟头牛一样,其实可好哄了,不管你怎么惹了他,小琰子,只管使出你的温柔攻势,加油!”
林景琰微笑了笑:“谢谢徐姐。”
可纪凌压根没有给林景琰哄他的机会,且林景琰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哄。
喜欢有错了?
于纪凌而言,是错了。
林景琰打开公寓的大门,客厅一阵空空荡荡,纪凌并没有回家。
他脸色暗沉的走到卧室,拿起床头的徕卡查看回片,所幸,纪凌并没有把里面的照片清除掉,他稍松出一口气。
随着顾逸的照片一点点被删掉,纪凌的一颦一笑早已占据了整个内存空间。
包括去年夏天,他在操场上第一次用这部相机拍摄的那张照片,纪凌让他删了,他表面上点头,却在即将按下删除键时反悔了。
不仅没删,最后还洗出来珍而重之的放在玻璃相框里,压在了枕头低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好像这样能做一夜的好梦一样。
原来喜欢那个人竟是这样悄无声息开始的。
纪凌之后大概一周的时间都没有回过公寓,林景琰安慰自己,纪凌只是太吃惊自己对他的心意,一时间无法安然接受,毕竟他曾在纪凌面前表达过自己对顾逸无疾而终的暗恋。
他以为纪凌心存芥蒂,不相信他的真心,故而无法接受他的喜欢。
“总得给他时间慢慢接受吧……”林景琰如是安慰自己,抱着纪凌的白色衬衫,跟只大狗子一样,使劲蹭了蹭,拱了拱,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吸衬衫上已经消失掉的纪凌的香水味。
——怎么办,无法控制,好喜欢他。
临川的春天,温度宜人,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
坐落在市二坏内的临川人民医院,人群摩肩接踵,一家环境清幽的小办公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扶了扶眼镜:“靠,不会吧?!”
坐在他身边的纪凌神色镇静:“是。”
“比你小七岁?”
“嗯。”
“大学生?”
“是。”
“啧啧啧”对方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还挺招人稀罕的。”
纪凌的火气快被他逼出来了,他有钱有颜本来就gay圈里的香饽饽好吧!
前面有提及过,纪凌这人贼自恋贼臭美,不过这会并不是讨论他有多招人的时候。
“他是个单纯的孩子,不同于我之前的床伴”,纪凌不理会张硕的揶揄,言归正传,“我不想伤害到他。”
张硕笑了笑:“那就接受呗,年龄小的乖,好哄。”
纪凌抄起桌子上的门珍卡朝他扔了过去:“皮痒了?”
张硕灵巧的格挡住袭击:“说的实话,老纪,你可以尝试谈一场浪漫的恋爱,别老揪着过去不放,以偏概全。”
“我做不到。”纪凌严肃道:“感情的基础是双方互相信任,我一想到自己以后要接受某个人走进我的私生活,分享我的秘密,心里又烦又抵触……”纪凌说着眉头耸成了小山包,“我不需要有人太靠近我,进入我的世界,截止目前为止,我对自己的这种状态相当满意。”
张硕轻叹出一口气:“纪凌,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可以。”
“现在还做噩梦吗?”
“最近……”纪凌脑子一阵清明,“好像不是太经常了。”
张硕开始分析:“你不喜欢太私密的感情纠葛,不熟的人流于表面的接触,讨厌别人进驻你的私人领域,可是纪凌,那小子住在你那里了吧?”
纪凌沉默。
“你好像并不排斥啊,反而很享受他的陪伴,某种程度上来说,纪凌,你其实挺信任他的。”张硕看了一眼纪凌,见他没露出烦躁的表情,继续说:“如果不是看到他抓拍你的那些照片,知道他对你的心思,纪凌,我想,你会继续放任他干扰和改变你的生活和某些习惯。”
“他没有改变我什么!”纪凌终于不耐烦了。
“是吗?”张硕是二级心理咨询师,毫不夸张的说,见过的病人比纪凌吃过的白米饭还多,最擅长循循善诱,“你从进屋到现在已经五次摸裤兜了,没有一次把烟掏出来,手里的打火机攥了一个多小时,没想过一次按着齿轮打着火吧。”
“怎么,戒烟了?”
纪凌哑言。
“除非这段时间,有人管过你,或者不喜欢你抽烟,你才会下意识的克制住了。”张硕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老纪,潜意识比心脏更诚实,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人嘛,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必要跟自己较真,你现在的状态是不错,但我觉得吧,但凡有机会过的更舒心,你可以尝试踏出那一步的。”
纪凌僵着一张脸,好一会,把手里的打火机扔进垃圾桶:“我心里有数。”
张硕呵笑了几声,暗自吐槽:你心里有数还他妈过来找我!
纪凌有种被人拿刀子解剖了内心的不适和不安全感,懒得多说,让张硕给他开几盒安眠y。
张硕依言照做,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画出了一张处方笺,看热闹不嫌事大:“再说了,老纪啊,你不是最擅长快刀斩乱麻嘛,这些年顾过谁的死活,直接跟那孩子说清楚不就得了。”
“他是个……”纪凌斟酌片刻,“很好的青年,我不想内耗他,我这种人不适合发展一段长期稳定的关系……”
“哦,还有呢?”
“干,我来找你做心理咨询是让你帮我开解的,你他妈存心搁这跟我添堵!”
纪凌承认,他第一次那么顾及一个人的感受,绞尽脑汁的做到不伤害林景琰,甚至把他们的关系拉回到从前。
纪凌有些INFP人格,喜欢独处,同理心强但同情心弱,他的工作需要他有较强的社交能力和一定量级的人脉,但他的真正生活圈很少有人能挤得进去,宋琛算一个,沈昀算一个,至于张硕,朋友兼心理医生,硬塞的,其他的便如张硕所言,流于表面。
他一个月会来医院进两次心理疏导,但他本人除去失眠噩梦并没有太严重的心理疾病,非要说的话,就是防备心重,无法接受旁人太过踏足他的私人生活。
之所以说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心理疾病患者,完全因为纪凌本人很享受不深入的交际,类似于有人能跟孤独和平共处,孤独就变成了一种高质量的精神追求。
而今,却有个小太阳千方百计的推翻他心里高筑的壁垒,企图和他谈情说爱长长久久,纪凌如何不慌。
一周后的晚上,纪凌拾掇好繁杂的心绪,从酒店退房。
他回公寓时已经十一点多,林景琰和他一样有不熬夜的好习惯,纪凌专挑的这个点。
不料,他站在玄关处刚想打开灯时,黑暗里被人按住了手。
纪凌猛的抬头:“是林景琰吗?”
半晌没人回答,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和吐气。
纪凌声音拔高:“林景琰,别闹了!!”
纪凌对密闭的黑暗空间有些抵触,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但他觉得,没有放任自己被不爽支配的必要,不喜欢黑暗,无需克服,大不了多开一盏小夜灯。
他打掉林景琰的手再度要去开灯。
林景琰突然从背后紧密的拥抱住他,声音哑的厉害:“哥,别开……”
纪凌身子狠狠一僵。
“我现在有点糟糕,不想让你看到,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纪凌没作回答。
林景琰在他耳边轻轻喟叹了一声:“哥,好过分,三分钟呢,给我三分钟也可以。”
纪凌扭过脖子,躲过他扑在自己耳朵上的炽热呼吸:“行吧。”
林景琰继续抱着他,小声问:“纪哥,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纪凌保持沉默。
“你还想躲我多久?”
还是沉默。
林景琰心口一酸,放开他,带点赌气成分的说:“既然那么讨厌我,我搬走不就行了,你至于这样躲着我吗?!”
“啪”的一声,纪凌开了灯,客厅的枝桠状吊灯亮如白昼,把林景琰红肿的瑞凤眼照的无迹遁形。
同样想赌气说“你倒是搬”的纪凌怔了片刻,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你……”
“不是,你哭了啊?”
第42章 滋味
林景琰打掉他的手,闷声闷气的说:“谁哭了。”
言罢大概觉得没面子,大步朝卧室走去。
纪凌喊了一声:“等一下。”
林景琰脚步一顿,三四秒钟后继续往前走。
纪凌一阵头疼,在心里恨恨的骂着,兔崽子,一天天就知道对我甩脸子。这要是换了旁人,早被他一脚踹出家门了。
而今,纪凌满脸铁青,几个大跨步,在林景琰即将要关上卧室大门时,扬起胳膊撑在门框上:“出来,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