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 (空菊)

　　只是——
　　他应该没有想到，林育舒还留了后手。
　　得到邵振邦的首肯后，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宋启铭已经开始看春节期间往返德国的机票，而林育舒这一晚还是没有睡好，就怕明天的董事会出状况。
　　到了周五上午十点，永星集团临时董事会准时召开。
　　除了邵和东、邵和旭、方兰等董事外，邵光杰、宋启铭、林育舒等非董事人员也列席参加。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在会议开始前的一两分钟里，邵光杰左右转着转椅，对身旁的林育舒说道。
　　林育舒打开钢笔笔帽，摊开笔记本，表情淡淡地回道：“那也需要有这个形式。”
　　其实很多董事会甚至股东大会都是浪费时间，决议早已全员通过，但还是要走个过场，让这个决议正式生效。
　　“你说他何必来参加？”邵光杰又用下巴指了指林育舒另一边的宋启铭，“是因为没参加过，来长长见识吗？”
　　宋启铭应是听到了邵光杰在说自己，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那上面是公司的实时股价。
　　“好了，人到齐了，开始吧。”
　　邵和东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宣布会议正式开始。不过身为董事长兼会议主持人，他的样子却和邵光杰差不多，都是一副想早早了事的模样。
　　他看向林育舒，说道：“小林总，你先念一下有效性声明吧。”
　　有效性声明没多少字，但很显然邵和东也懒得念。
　　“本次会议是根据公司章程规定召开的临时会议，于会议召开前依法通知了全体董事，通知的时间、方式均符合公司章程规定……”
　　林育舒念完后，下意识地看向邵和东，等着他继续主持，结果邵和东却说道：“你继续吧。”
　　……行吧。
　　林育舒索性合上笔记本，接下了主持的工作。
　　他看向围坐在会议桌旁的董事们，不疾不徐地说道：“本次会议将围绕是否罢免邵光杰CEO职务一事进行投票。由于陈平董事没有到现场，现在通过电话向他确认。”
　　说到这里，林育舒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平的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陈董，您好，这边正在召开临时董事会。现在需要向您确认，本次投票，您是否回避？”
　　陈平那边早已接到了通知，打这个电话也不过是为了符合程序，走个过场而已。
　　“是。”陈平说道。
　　“我再向您确认一遍，您是否进行回避？”
　　林育舒把“回避”两个字咬得很重，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确认。”陈平又说了一遍。
　　“好，谢谢。”
　　挂掉电话后，林育舒又对其他董事说道：“现在正式开始投票，赞成罢免邵光杰CEO职务的董事，请举手。”
　　邵和旭第一个举起了手，之后方兰和方天地产的另一名董事，以及4名外部董事，都依照事先沟通好的那般举起了手。
　　结果就如所有人预想中的那样，总共有7名董事投了赞成票。
　　邵光杰又转起了转椅，尽管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也难掩他的得意。
　　“那行。”这时候，邵和东又拿回了他主持人的话语权，“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只有7个人赞成，没有达到2/3，我宣布此项决议……”
　　“等等！”
　　林育舒突然开口，打断了邵和东的话。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部分人惊讶，一部分人好奇，两边的阵营可谓是泾渭分明。
　　“小林总，有什么不对吗？”邵和东问道。他的脸上还带着和蔼的笑容，显然他并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因为陈董选择回避，”林育舒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投票人数应该是10人，其中7人投赞成票，达到了2/3，因此此项决议当属通过。”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秒，方兰发出了一声轻笑，仿佛看了一出好戏，而邵和旭则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什么通过？”邵光杰也不转转椅了，皱起眉头坐直身子，对林育舒道，“我陈叔是弃权，弃权的人怎么不算投票人数？”
　　“弃权算，但回避不算。”林育舒说道，“弃权是拥有投票权，但选择不投票，而回避是直接不参与投票，所以不计投票人数。刚才我已经向陈董确认过，他的确是回避，而且我事先向老爷子请示过，他也有意让陈董回避。”
　　其实邵振邦并没有“有意”怎样，他只是按照林育舒所想，没有插手而已。
　　很多人都不清楚回避和弃权的区别，林育舒也是在这里下了赌注。
　　如果邵振邦看破了他的计谋，非要把陈平的回避归为弃权，那也不是不可行。毕竟公司法也是法律，可以有多种解释。
　　结果便是林育舒玩了一把文字游戏，没有任何人发觉，成功把赞成的比例拉到了2/3。
　　——既然分子无法扩大，那让分母减少便是。
　　“林育舒，你这是在给我们挖坑？”邵和东脸上的和蔼全然消失不见，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你以为你耍这些小把戏就能罢免光杰的职务？我宣布本次投票无效！”
　　林育舒还是第一次面对邵和东这么猛烈的呵斥，多少有些心底发虚，没敢直视邵和东的双眼。
　　不过这时身旁的宋启铭开口道：“大舅，刚才小林总已经念过了有效性声明，此次会议所有程序都合法合规，不是你说了不算就不算。”
　　“就是。”邵和旭也附和道，“董事会是闹着玩的吗？大家来陪你过家家？输了就是输了，这么大人了还撒泼。”
　　外部董事也开始小声议论，说着诸如“搞得难看”“下不来台”之类的话。
　　邵和东应是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黑着个脸，放下狠话：“你们别高兴太早！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子！”
　　另一边的邵光杰还在等着自家老爸给自己主持公道，而见到邵和东竟然直接走人，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场会议的结果就是他被罢免。
　　“林育舒！”他猛地站起身来，揪住林育舒的衣领，“你果然跟宋启铭睡过了是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育舒一瞬间有些发懵，而未等他反应过来，身旁的宋启铭已经一拳揍到邵光杰的脸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邵光杰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推翻了两个办公椅，他立马站起身来想要还击，但却被旁边的董事拦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都是一家人，这是干什么啊！”
　　在场的长辈们制止了两个小辈的斗殴，最后邵光杰被他们那边的人拉出了会议室，好歹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方兰夹着她的铂金包，走到宋启铭面前：“没想到你们还真能成功，恭喜啊，我看好你。”
　　其他外部董事也凑了过来，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刚才的不体面，对宋启铭道：“恭喜，以后永星汽车的发展就看你了。”
　　邵和旭也过来拍了拍宋启铭的肩：“你小子真行啊，还能想到这种手段，看把邵和东气的。”
　　其实计谋是林育舒想的，但这种风头他可不想出。
　　宋启铭一一道过谢，董事们陆续离开了会议室，而没过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育舒将手机扔到桌面上，放松紧绷的神经，卸下力气倒在办公椅上，说道：“这事成了。”
　　“涨了多少？”宋启铭一边看向自己的手机，一边问道。
　　“涨停了。”林育舒说。
　　《宋启铭即将替代邵光杰，担任永星汽车的CEO》
　　林育舒已经联系熟识的媒体，看着时间把这则新闻放了出去。
　　这个时候，董事会的结果已经昭告天下，而市场对此的反应也很直接——永星的股票直接涨停。
　　在邵和东说要去找老爷子的时候，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现在股票走势一出来，宋启铭担任CEO一事便已是板上钉钉，连邵振邦也无计可施了。
　　——除非他想让永星股价暴跌，同时让所有人看邵家的笑话。
　　耍计谋果然是很累的事，林育舒放空大脑地看着天花板，不去想任何事情，而宋启铭应是看出他的疲惫，捞起他垂着的手，替他捏了捏手心：“谢谢老婆。”
　　“嗯。”林育舒懒懒地应了一声。
　　两人还在公司里，也不能太过亲昵。宋启铭放下林育舒的手，又道：“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就没有想‘敲诈’我？”
　　林育舒向来爱计较，怎么可能不敲诈？他想了想，道：“让我休息一个星期。”
　　“休息？”
　　“晚上。分房睡。”
　　宋启铭听懂了林育舒的意思，明明刚刚还说“这么大的忙”，结果现在又开始讨价还价：“一天。”
　　林育舒：“一周。”
　　宋启铭：“三天。”
　　林育舒：“一周。”
　　宋启铭：“五天。”
　　林育舒倏地抬起脑袋，皱眉看向宋启铭道：“你再这样我就改两周了啊。”
　　“两周不让碰，你这不是要我命吗？”宋启铭还是妥协了下来，“那就一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