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 (空菊)

　　“首先，”在所有高管都到齐后，邵和东作为集团董事长，率先发言道，“我们先恭喜副董事长把‘失地’拿了回来。”
　　敢在邵和旭面前提“副”字的，也就只有邵和东一人了。
　　不过这也不影响邵和东那边的人配合地鼓了鼓掌，让邵和旭的脸色更加难看。
　　“然后关于这几块地，”邵和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放在那里抵押融资，我认为这是一种浪费，不知道副董事长你怎么看？”
　　“浪不浪费，也不能光靠‘认为’。”邵和旭也是话中带刺，暗讽邵和东张口就来。
　　他显然早有准备，让秘书将一沓资料分发给在场所有人，说道：“这是这两年永星娱乐为集团创造的营收，这说明将这笔资金投入娱乐产业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对于资料上的数据，林育舒早已烂熟于心，不过他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场会议似乎非同寻常，两位大老板颇有要正面交锋的意思。
　　“我不否认，你拍电影确实赚钱。”邵和东扫了一眼手上的资料，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但我想说的是，你投入到娱乐产业的资金，就非要用那几块地去抵押融资？你手上那么多股票，也可以拿去质押。”
　　股票质押是很常见的融资方式，但大多是经营不善的公司股东才会这样做。邵和旭手上有那么多资产，再怎么也轮不到去动他的股票。
　　而邵和东肯定也知道这些，但他偏要这样说，摆明了是在侮辱邵和旭的智商。
　　林育舒不禁有些奇怪，要说这两兄弟吧，在老爷子生病后确实摩擦不断，但还很少像今天这样针锋相对。
　　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近期有什么事又引发了两人的矛盾。
　　“那几块地是永星地产的资产，我想怎么经营是我的事。”邵和旭毫不退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地产的事都是归我管，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那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要不是林经理——”说到这里，邵和东似乎想起了林育舒升职的事，改口道，“小林总帮你去争取，你那些地早被弟妹拿走了！”
　　林育舒没有做声，垂着眼眸看资料，毕竟在这种场合下，还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较好。
　　不过从邵和东的话里来看，他显然对整件事中宋启铭的存在毫不知情。
　　“地都已经拿回来了，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邵和旭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你干脆就明说，你是不是要抢我的地？”
　　“什么叫你的地？”邵和东猛地提高了音量，“那明明是公司的地！”
　　这两人也是看着在场的都是内部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几块地确实是永星地产这家公司的地，不过邵和旭是永星地产的大股东，所以他自然拥有这些地的处置权。
　　而方兰原先想要拿走这些地，重组公司，也是承诺了其他中小股东正常参股，才没有遭到其他股东的反对。
　　所以说，那些地的归属权确实是公司没错，而邵家的公司都是一层套一层的结构，永星地产的上头还有永星上市公司，上市公司的背后还有永星控股集团，因此邵和东作为董事长，非要掺和这几块地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立场。
　　“现在的政策一天一变，你知不知道把地留在自己手上才最保险？”邵和旭说道，“南界集团提的什么修建度假村，我看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本！”
　　“那是政府都支持的项目，以后会规划出一个景区，怎么就不能回本？”邵和东火大地问。
　　“回不回本这种事，我们现在争论也没有意义。”邵和旭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让步，“我就换个角度跟你说，等景区规划出来，那块地的价值少说翻倍，我们为什么现在就要去和南界集团谈合作？再说地在我们手上，等那边真发展起来了，我们还有很多选择，为什么就要修建度假村？”
　　“你的眼光就只有这么短浅。”邵和东一副想要骂人的样子，“南界集团在全球范围内都有业务，要是搭上他们这艘船，以后机会多得是，你就不能不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从大局上去考虑？”
　　“你知不知道这张船票有多贵？我这就是从大局上考虑！”
　　“我看你就是不想把你投到娱乐圈的资金收回来，是又承诺了几个女明星给她们拍电影？”
　　“邵和东，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啊。”
　　听两人吵了半天，林育舒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杜宇飞曾给他提过的“合作”，就是想用永星地产的地来修度假村。
　　邵和旭显然不想合作，杜宇飞应是又去找了邵和东，这才引发了两兄弟的矛盾。
　　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每块地的信息，林育舒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微微偏过脑袋，小声问他身旁的邵光杰道：“南界集团想在哪儿修度假村？”
　　“就经济开发区还要往外走。”邵光杰也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全是洼地的破地方。”
　　……遭了，就是宋启铭看上的那块地。
　　今天这场会议的与会者都是永星集团的高层，而宋启铭只是永星汽车旗下子公司的总经理，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进来。
　　“既然你油盐不进，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邵和东终于是不想再吵下去，冷静下来道，“过阵子我会召开临时董事会，到时候就让董事们集体决定，我们要不要跟南界集团合作。”
　　“你！”邵和旭顿时气得不行，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些时候他的确很难反抗邵和东的决定。
　　“对了，小林总。”邵和东突然看向林育舒，又说道，“听说你和南界集团的杜宇飞杜总是校友，你有空跟他多聊聊，看怎么样推进合作。”
　　……这是已经默认董事会会通过他的决定了。
　　林育舒抿了抿嘴唇，说道：“好的，邵董。”
　　邵和旭直接摔门离开了，其他人也陆续回去工作。邵光杰突然叫住正要离开的林育舒：“小林总。”
　　和邵和东的正式不同，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轻佻，像是把这称谓叫成了昵称。
　　“来我办公室，”他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林育舒还以为邵光杰有事情交代他办，结果没想到来到办公室后，邵光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表盒，递给他道：“拿去，升职礼物。”
　　听到这四个字，林育舒突然想到了昨晚的糊涂事，算起来，宋启铭都还没送他升职礼物呢。
　　——他自己倒贴的不算。
　　“这，”他看着那劳力士的标志，为难地没有接，“太贵重了，邵总。”
　　但其实和宋启铭的那块表比起来，这款劳力士也就二十来万，算不上特别贵重。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邵光杰不由分说地抬起林育舒的手腕，帮他把表戴了上去，“喜欢吗？”
　　……并不。
　　“我不能收。”林育舒想要把表取下来，但邵光杰按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拒绝我的好意。”邵光杰径直走回办公桌后，不给林育舒推辞的机会，“晚上我订了餐厅，昨天家办的人给你庆祝，今天该轮到我了。”
　　林育舒的反应从没这么快过，他立马说道：“我刚约了南界集团的杜总吃晚饭。”
　　其实还没有约，但这个理由天衣无缝，毕竟是邵和东交代的事。
　　邵光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挑眉道：“你这么抢手啊？连约个饭都约不到。”
　　“邵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育舒还是把表取下来，放回了邵光杰的办公桌上。
　　上次在卫生间里，他为了照顾邵光杰的面子，憋了自己一肚子气，现在他可不想再这样。
　　“升职之后我也会好好工作，”他继续说道，“你不需要奖励我，我的工作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
　　重点是后面几个字，邵光杰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显然是听懂了林育舒的潜台词。
　　“那我回去工作了。”林育舒说完这句，离开了邵光杰的办公室。
　　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林育舒先是跟杜宇飞约好了吃饭，接着发消息告诉了宋启铭地的事。
　　【林育舒：建赛道没戏了】
　　【林育舒：邵和东要拿去修度假村】
　　宋启铭久久没有回复，林育舒还以为他正在忙。
　　然而林育舒前脚刚走进办公室里，宋启铭后脚就出现在了他办公室门口。
　　“林总。”宋启铭象征性地敲了敲办公室门，“有时间吗？找你说点事。”
　　好几个家办同事都看了过来，林育舒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声“请进”，等宋启铭关上办公室门，又拉上百叶窗后，他立马换上兴师问罪的语气，问道：“你这是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宋启铭刚刚还一副正经的表情，倏地笑了起来：“我们什么关系？嗯？”
　　“咳。”林育舒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宋启铭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问，“你突然过来干什么？”
　　宋启铭绕到办公桌后，倚在桌子边缘，问林育舒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