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了不让简霁操心,他按时吃饭,吃得健健康康,出门也会注意保暖不让自己受凉。
让简霁连叮嘱都没有机会。
真的太听话了,太乖了。
不跟他皮,也不闹了。
这种感觉就是没有裂缝的鸡蛋,让简霁无从下手,整个人都带着一分颓然的无力感。
所以在桑嘉意接到齐家电话的时候,简霁甚至是有些庆幸,起码给了他一个和人接触的机会。
正想着时,他侧过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长长的林荫道上,桑嘉意和一个容貌清隽的男人正并肩同行。
学校两侧香樟树枝叶繁茂,因为是下午下课的时间点,周围的学生很多。
有小情侣们亲昵的牵着手从他们身边经过,骑着单车的学生拨了下车铃提醒前面挡着路的同学,然后经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不知道旁边的男生说到了什么,桑嘉意笑了下,看起来很轻松。
他们面容年轻活力,与周遭的环境完美的融为一体,看起来……甚至有些相衬。
简霁冷淡的收回了视线,眼底暗沉一片。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按响了车喇叭,打破了此刻平静悠然的青春画卷。
听到声音后,桑嘉意就对上了车辆里男人漆黑的眸子。
那个眼神几乎是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再往前半步。
宋泽感受到了身边桑嘉意的怔愣,微微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连路都不走了。”
桑嘉意吓了一跳,讲话都带着点结巴:“没、没什么。”看着简霁好像要下车往这边来的模样,桑嘉意连忙对身旁的宋泽说,“那个,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走了哦。”
宋泽就看到桑嘉意说完后,急匆匆的朝着外面跑去。
不远处一个容貌俊美身姿挺拔的男人,从驾驶位下来。
视线似乎是往这边瞥了一眼,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扬,又恹恹的收回,带着极盛的气势和高高在上。
宋泽惊疑的愣在了原地。
桑嘉意小跑到人的面前,嘴里还念着:“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吗?”
四月的天气已经逐渐的变暖,但是担心早晚的温度较低,所以桑嘉意身上穿的是一件内里是白色羊羔毛外面是浅蓝色的牛仔外套。
现在穿着其实是有点热的,再加上刚刚和宋泽走了很久,又小跑了一段路。
等到简霁面前的时候,他的鬓角已经出现了点汗珠。
简霁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桑嘉意突然有些紧张。
以往简霁垂头敛目看着他的时候,连带着眉眼都松弛的轻轻下压,显得人温和又缱绻。
现在虽然是垂着眸子,可眼尾上扬的角度不变,眸色漆黑,像是深水寒潭,让人看不透。
总觉得带着几分不可预知的危险。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微有些痒意——
那滴汗水顺着脸庞成股,慢慢的滚落到白皙的侧颈上。
简霁曲起修长的食指,突起的骨节触到了那滴汗水。
桑嘉意整个人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
似乎是有些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简霁挑眼对上他的眸子。
桑嘉意仿佛立马就被锁在了原地。
男人的目光才悠悠的移至颈侧。
骨节又缓又轻的向上滑,直至将那滴汗水的轨迹完全拭去。
等人的手撤离后,桑嘉意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刚刚简霁触碰到的那片皮肤,像是火在烧般。
一片沉寂中,简霁也终于开了口,没有回答桑嘉意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
“和你一起的男人是?”
桑嘉意小声说:“是师兄。”
“啊……”简霁的语速有点慢,“是那个人很好的师兄啊。”
桑嘉意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就又被简霁的一句话堵了回来。
“为什么不连名叫他?”
“……”危险雷达在向桑嘉意疯狂预警。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要当犟种。
他乖得像个鹌鹑:“宋泽师兄。”
然后他好似听到了简霁的嗤笑声。
还没来得及探究什么,简霁已经走到了副驾驶那边给人拉开了门:“上车。”
桑嘉意听话的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坐得板正,像个小学生。
简霁看了他一眼,才开启了车辆。
因为简霁带来的紧张感,甚至都冲散了些即将要去齐家的不虞。
在失神中,不知不觉车子已经行驶至半山腰的齐家别墅。
桑嘉意和简霁两个人下了车,简霁下意识的想去牵桑嘉意的手,却捞了一个空。
他侧头去看,却发现人早已将手插进了兜里。
见他望过去,桑嘉意很无辜的说:“走吧,我们进去。”
简霁身上的气压一下子更低了,朝着前面走去。
从刚刚简霁碰他的脖子开始,桑嘉意就警惕了起来。
他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禁疑惑的想,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说要保持距离的是他,可好似不注意的人也是他。
两人在沉默中按响了大门的铃,不一会儿齐家的阿姨就过来打开了门。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齐修文站起身来,朝他们迎过来。
“小意。”
然后看到了桑嘉意旁边的简霁,齐修文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若是以往他都不至于如此,可现在明明男人面上一切正常,可齐修文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
像是平静湖面下的暗流,要蓄势待发般。
很危险。
简霁先开的口,他朝着人扯了下嘴角,声音又沉又慢:“齐先生,晚上好。”
齐修文微微移了小半个身子,让两人进来。
听到人进来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的齐磊和文欣站了起来,两人都是罕见的沉默,明显是齐修文之前说过什么。
桑嘉意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齐修瑜的存在,看来是今天晚上他是不会一起的了。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算是挺有诚意的,没有把齐修瑜放在桑嘉意的面前来恶心他。
可桑嘉意却下意识的看向了简霁,果然看到简霁的嘴角有些微妙的下压,是有点不开心的。
既然今天要来这边,那当然是得所有人到个齐全啊。
来都来了,那不得把人都好好的收拾一顿,结果还有人幸运逃过了一劫。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桑嘉意没忍住弯了下嘴角,觉得简霁有些幼稚。
简霁看到了他的神情,没忍住挑了下眉,心底松弛了一些。
-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所有人都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个是今天在场的还有个简霁,虽然客观上来说,他们知道简霁和桑嘉意已经结婚了。
至于为什么不跟家里说,那还有问的必要吗?
可他们却没有办法立马就接受这个事实,坦然就认为简霁就是一家人了。
再就是,前阵子,齐修文从任老爷子的宴会回来后,和齐磊文欣谈了下。
他将简霁问过他的问题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齐磊和文欣。
他狠下心来,对他的父母同样做了简霁对他做过的事——
自我剖析与忏悔。
那个晚上,本就最近疲惫不堪的齐磊像是已经苍老了许多。
文欣怔怔的流着泪问齐修文:“是真的……只能选一个吗?”
齐修文感觉很累,在宴会上他就已经被简霁质问的节节败退,身心俱疲。
他看着文欣,哑声道:“妈,你什么时候选过小意吗?”
文欣被他质问的话语说楞在原地,或许里面还带着几分指责。
可齐修文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因为他同样没有选过小意。
他垂着头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颊。
“是我想岔了,又或者说,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我只要一想,在小瑜吃珍馐穿华服受尽宠爱的时候,小意不知道在哪里生活艰苦受尽折磨,我就感觉心像在烧一样。”
“理智上,我知道不应该放弃小瑜,他在我们身边那么多年,可是……我理智不了了,人就是一个情感动物。”
“若他们只是单纯的被抱错,我都不至于如此,可是爸妈……”齐修文的声音哑得仿佛是要就此失声,“别忘了,他们是被掉包的,是被齐修瑜的亲生父母恶意放到我们身边的,齐修瑜是害得我们家落得如此地步元凶的孩子。”
文欣痛苦的张了张嘴。
齐修文低低笑了几声,那笑已经不太正常。
也堵住了文欣即将开口说的话:“不要说
小孩无罪,想想小意,问问你们的心,当真是无罪的吗?”
文欣不禁想到了当初齐修文调查的那一沓资料,齐修瑜做过的恶事不计其数。
在桑嘉意刚被接回来的那阵子,被齐修瑜明里外里的针对,大人也都站在齐修瑜那边,生活得倒还不如以前。
就像是记账一样,平时不知不觉中不知道钱花到哪里去了,只有记账看到流水的时候,才清楚原来已经用了这么多。
那么多年里,他们从来不去想、也意识不到桑嘉意受过的困苦和委屈。
只有当白纸黑字一笔笔记录成一沓厚厚的资料的时候,才恍惚发现,他们错得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