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似乎有塑料纸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颗带着甜丝丝气味的坚硬冰凉物体被送到他嘴边。
这种动作过于熟悉和理所当然,甚至不能身边的人开口,宁绥已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嘴。
是他几乎吃腻的糖果味。
等到宁绥视线恢复正常,他睁开眼看到的人果不其然。
“你怎么在这?”宁绥自己站直了,经历了两个小时大脑高速运转,此刻宁绥也没有精力去想多余的事情。
燕止行为什么在,在就在吧,有什么目的,也随便吧。
“我一直在。”燕止行说的不是情话,是实话。
他指了下宁绥旁边的桌椅。
甚至桌上还没有被收拾,放着他的准考证和身份证。
宁绥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好巧。”他想了想,“我做试卷的时候没有遇到不会的题,没有需要问你的。”
之前两人同住的那段时间,宁绥还是有很多题目不会的,因为燕止行会根据他的成绩来划出他适合做的题目。
明中的老师不靠谱,宁绥大部分疑问都会等两人回到家里单独问燕止行。
久而久之,宁绥觉得自己对燕止行的依赖过于重了。
他心事藏的太多,有些反而藏不住。
直接半开玩笑半抱怨说,如果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怎么办,难道可以一直问他。
燕止行那时的回答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他说:可以。
他一直都在。
对于宁绥的话,燕止行是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会记住纯粹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比较好。
按照这样的逻辑看来,宁绥的意思是不想见到他。
燕止行对这点倒不是太过于意外,如果宁绥愿意见到他,也不会这么做出这么大费周章的计划。
他也没准备提前见到宁绥,只不过没想到考场会坐在隔壁。
燕止行当听不出宁绥的言下之意:“好点没?”
宁绥刚才纯粹是低血糖,他今天几乎没有好好吃饭,早饭啃了两口三明治吃不下,中午又啃了两口,加上下午的考试脑力消耗过大,因此直接犯病。
“嗯。”本人对此也十分奇怪,腰直了,可以走路了。
宁绥有点想问燕止行什么时候知道他在这里的,却发现他已经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看起来没有要闲聊的意思。
之前看样子也已经早知道他坐在他隔壁,也没有主动找。
搞不懂是几个意思。
“那我先回去了。”宁绥说。
他眼尖看见燕止行收拾动作起伏间,手里面攥着的糖纸。
糖还在他的嘴里。
宁绥将糖在嘴里咕噜了两圈,还是接近,将糖纸从燕止行手里揪出来。
“垃圾我扔。”
宁绥抽手转身,手被燕止行拉住。
“不用先回去,送你回学校。”
“顺路吗?”宁绥问。
燕止行:“嗯。”
宁绥歪头笑起来:“可是我没说是哪里啊。”
他接近,像是艳丽而剧毒的植株。
“跟踪我了?”宁绥觉得燕止行甚至不应该给他糖的,能量令他清醒。
燕止行低头,还是那样没有起伏地“嗯”了声。
宁绥这下笑容还是浅的,只不过笑意直达眼底,从以前的他看起来,燕止行的行为还是和宁宸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们始终是两个人。
宁宸对他的独占,和口口声声的爱是监.禁负担。
可是燕止行的似乎不存在。
至少在他感受起来并不一样。
宁绥从来没有说的就是,他上辈子就喜欢过燕止行。
比起来他像个小丑一样任人奚落,反倒是燕止行,明明被他霸占了许多东西,可是对他的态度并无不同。
燕止行并不觉得他欠他什么。
甚至宁绥从前也想过,如果没有抱错,燕止行在他这样的环境会变成什么样。
应该会很不一样。
教室的外面就有个垃圾桶,宁绥扔掉糖纸,站了一会儿才看燕止行出来。
宁绥鞋跟抵着地踢踏两下:“所以,顺路吗?”
燕止行还是没有问宁绥要去的是哪里,只是说:“嗯,走吧。”
走在燕止行后面,宁绥出了校门之后就猜着车是哪辆,很快看见墨镜站在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车边上。
人形立牌,不能再明显。
两人走过去,宁绥这次突然发现,墨镜帮他把车门打开了,但是没有去管燕止行。
似乎上次也是这样,准确来说,比起燕止行,他好像手脚全废。
不止是墨镜这样,坐在驾驶座的司机也是这样。
帮他开车门,但是没有管过燕止行。
为什么?
宁绥现在特地回想起来,似乎燕止行一般和人接触的时候都会保持一个距离。
他这么想着,从靠窗的地方往燕止行那边靠了点。
早就已经超出燕止行之前和旁人接触的安全距离。
按照他的标准来,燕止行现在应该立刻下车。
但是宁绥靠近的时候,燕止行只是看了一眼。
连侧身拉开距离的意思都没有。
宁绥有点纳闷地坐回来,又有些啼笑皆非,想起明明刚才他低血糖的时候燕止行还扶过他,顿时觉得似乎用自己试探是没什么用的。
“宁少爷去哪?学校还是租房?”
宁绥听到司机这样的疑问,睨了燕止行眼后收回:“租房。”
燕止行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宁绥突然有些同情,反正如果他雇来的人一直拆台,他一定不给他们开工资。
顺利到达后,宁绥和他们挥手再见。
燕止行没有下来,不过在他挥手时将车窗拉下来。
“明天也来接你。”
“好。”宁绥答应下来,倒是没有说这样要另外和老师申请这件事。
他回到房间,为了之后上大学的准备,宁绥现在租的房子没有很大。
没有他之前的卧室面积大。
明天还有两门考试,宁绥想了会儿和燕止行遇见的事情,有些静不下来。
芜县三中教学质量比较一般,很多学生还没等到高考过去,已经开始放飞。
宁绥那时候不理解他们考试还没有结束,直接撕卷子的行为。
现在面对着密密麻麻蚂蚁样的字体,突然就看不进去了。
他索性抬起头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手里也闲不住,迫使手机不停地亮屏息屏。
一声震动响起。
宁绥察觉之后因为心浮气躁,立刻看过去。
没想到是个电话。
来自S市。
宁绥几秒内眼睫颤动频次多了些,他接起来。
那边没有开口,沉寂异常,不是销售电话,销售怕客户挂电话,一秒可以说十秒的话。
现在都十秒了,宁绥直接问:“燕止行?”
那边没有否认,声音通过电子设备加工有少许失真。
“石哥买菜买多了,你要不要。”
“做好了吗?”
另一头:“嗯。”
宁绥换了个姿势,是应该吃饭了,他中午也是想好好吃饭的,只不过语文考试之后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他不想动弹。
结果才犯了低血糖。
“那我怎么去拿?”宁绥问。
那边沉默了几秒:“你开门就行。”
宁绥手机也没有挂断,边从书桌前站起来边问那边的燕止行:“你在外面?”
他打开门,见到了门外的人。
同时也得到回答:“不是我。”
是司机石哥。
宁绥自己在心里帮燕止行下句话补齐了。
“行,看见了。”宁绥表示自己已经看见。
燕止行“嗯”过一声。
宁绥看着石哥手中塑料盒熟悉的菜色,还想说点什么:“你…”
一个字之后就没有下文,因为他听到对面规律机械的电子音。
燕止行已经挂了。
宁绥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一个有道德感并且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是不会迁怒的。
很可惜,他两样都不占。
“哥,我吃饱了的。”
石哥和宁绥相处过挺长一段时间,自然可以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并且他能够一直待在燕止行身边就说明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员工。
石哥立刻笑起来:“小绥,你哥一直以来是什么样子你应该也知道,他挂人电话太正常了。“
看着宁绥的表情,石哥又顺着猜测了些:”他应该是听你说完后觉得没有其他事情才挂的,我们的电话他经常听不玩就挂了。“
宁绥很给面子地微笑,可还是没有接。
“你哥本来要来的,可是你们俩明天都还要考试,他不想打扰你,又关心你点外卖吃不好,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做了让我送过来的,像是我们就是外面随便买点。”
宁绥觉得自己户口本上的年龄都成年了,竟然还要人这么哄着,还是做点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情。
反省后做出的行为就是把餐盒接了。
石哥自然不会忽悠他,确实是燕止行做的,宁绥吃了这么久,手艺没有学到,吃却是能吃出来。
他今天饿了一天,觉得燕止行的手艺都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