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爸妈好吃好喝养了他这么多年,还供他念书,他却跟荣家那个小兔崽子天天在外面败坏爸妈的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过那些嘴碎闲人的风言风语!”
隋风本来只是镇定地看着他发疯,内心无波无澜,甚至有些想笑。
然而,一听见他把荣令行也牵扯了进来,隋风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不是变得冷酷,而是唇角微弯,勾出了一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
再配上暗下去的眼神,熟悉他的人,比如荣令行,一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处于盛怒之中了。
不过,何瑞程并不在此列。
他看见隋风的表情,只当他是在挑衅,更加怒从中来。
何瑞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正想把他暴揍一顿,隋风却突然开口,无声地冲他吐出了三个字。
何瑞程看清他的口型,瞬间瞳孔一缩,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几分,隋风也顺势把他往后一推,从他手上挣了出来。
等何瑞程反应过来,怒气顿时成倍地翻涌上来,另一只手狠狠攥成拳头,毫不留情地往隋风面门上砸去!
他正当壮年,身形健硕,这一拳又是发了狠的十足力气,真砸下去,被他打的人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可隋风身手灵活,轻飘飘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他这致命一击,让他猛地扑了个空,不仅没能打到人,反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何瑞程自觉在妹妹面前出了大丑,哪里肯善罢甘休,怒吼一声便又冲了上来。
纯拼力气,隋风确实不占优势,但他胜在年轻,不仅头脑活络,腿脚也更灵活。
他边在何瑞程的攻势之下不停后退,看似被对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边不着痕迹地把对方一路引到了何兆振收集的藏品展架旁边。
展架是可移动的,本就不算平稳,何兆振双目通红,根本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环境,手臂一抡,就把展架晃得剧烈震动起来。
眼看上面一个古董花瓶晃晃悠悠地就要砸下来,隋风大叫一声:“表哥小心!”
然后一个转身,用手肘护住何瑞程的肩膀,看似是在护着他,暗自却用尽全力向前一掼,推得他整个人撞向展架,又趁他被撞得头晕眼花,抬腿冲着他的膝弯狠狠一踹!
扑通——!
轰隆——!
哗啦——!
咔嚓——!
何兆振精心搜集的藏品瞬间变成了一地碎片。
而何瑞程在隋风的“保护”下,幸运地免于被坠落的花瓶砸得头破血流的惨状,可整个人却扑倒在轰然倒地的展架上面。
满地的碎片飞溅起来,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面留下了无数细小的、不致命的、却又让他流血不止的伤口。
隋风一脸的惊慌失措,连忙上去搀扶:“表哥,你没事吧?我这就去叫救护车!”
搀扶着他的那只手,却不经意按住了他的伤口处,狠狠一压!
“啊——!”
何瑞程已经无力挣脱,疼得近乎晕厥,额头上满是冷汗,却将渐渐模糊的视线转向了匆匆追上来、满脸担忧的何安怡。
这么大的动静,家里其他人终于也都被引了过来。
何瑞程却只盯着何安怡,嘴唇颤抖道:“哥没事,别哭……”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终于后悔了。
不是后悔揍人不成反被捶,而是后悔,如果这么激烈的场面刺激到了何安怡的心脏,让妹妹又一次发病……那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施临卿:临走之前威胁他们家一下,他们就不敢再欺负小可怜了
小可怜:扑通!轰隆!哗啦!咔嚓!
第17章
“嘀——嘀——嘀——”
一片静谧的诊室内,只有正在运作中的仪器正发出规律的响动。
半晌,桌后的医生拎起报告单,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因为骤然加大了运动量,肌肉和神经还不太习惯,出现了应激反应。回去按按摩,以后注意循序渐进,逐渐加大训练量。”
“至于左腿,只要还没完全丧失知觉,就依然有希望。不过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是不太可能了,这点你也清楚。”
“康复训练虽然是必要的,但是要在专业治疗师的辅助下进行,频率和时长也要控制好。”
“当时我爸跟你说的时候,你满口答应了下来,现在他老人家只是休了个假而已,你就开始不遵医嘱啦?”
不遵医嘱的患者脸上一分心虚,两分自省,还有七分“下次还敢”的淡然,坦诚认错:“是我心急了。”
“其实呢,你有这样的心态是好的。说实话,我们先前最担心的是你自暴自弃,放弃治疗。”
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秒,又问道:“不过……你之前看起来对康复训练很抵触,怎么突然开始心急了?”
这原本是例行公事的问诊程序,可偏偏对方晶亮的大眼睛里写着两个大字:八卦。
“……”施临卿无奈道,“小陈医生,你刚刚不是还急着下班么?”
小陈医生翻了个白眼:“本来约了小帅哥一起吃饭看电影的,你一通电话过来,我只能放人家鸽子了,你还好意思说。”
施临卿适时提供建议:“现在联系他也不晚,说不定对方还能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意外之喜。”
“算了,不如回家陪我爸妈吃顿饭,下次再约吧。你要不要一起去蹭顿饭?我妈前段时间还在家念叨你呢。”
施临卿似笑非笑道:“院长夫人不是挂念我,而是平等地挂念你身边的每一位适龄未婚男青年。”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小陈医生竟无法反驳。
她把白大褂一脱,刚想拎包走人,却又听施临卿道:“不过我马上就不是了。”
不是什么了?不适龄了,还是不未婚了?
每天在医院忙得晕头转向,哪有心思关心流言,小陈医生这才猛地记起他即将订婚的传闻,试探道:“你真要订婚啦?……和隋家的那个?”
见施临卿颔首默认,她啧啧称奇道:“十八岁的小男生,你也真……”
她把那句“真下得去手”咽下去,说:“真有福气。”
施临卿从容一笑,丝毫没有被友人打趣之后的羞窘:“可惜这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小陈医生被他的坦然惊到了:“……反正我也有。”
毕竟她的约会对象虽然不止十八岁,却也基本都是男大学生。
谁又会不喜欢年轻又有活力的弟弟呢!
只是,到底是近十岁的年龄差,所以她通常都不会主动对旁人提起,以免被人吐槽什么“老牛吃嫩草”、“玩弄小朋友感情”之类难听的话。
就连在最亲近的父母面前,她也不会主动提起约会对象的年龄,免得他们认为“不靠谱”。
可此刻,见施临卿这样落落大方地承认,她突然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
日子又不是跟他们过的。
短暂实现了灵魂升华的小陈医生潇洒地拎着包走了。
施临卿却待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家庭成员以外的人提起自己即将订婚的事。
动机未知,原因未知,但结果……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愉悦。
他不知道这愉悦来自何处,但他对这件事显然已经不再那么抵触。
施临卿做惯了决策者,习惯在做决定之前,将项目背景、前期投入、期望目标和具体执行步骤一一罗列出来,并通过多种手段综合分析该项目落地的可行性,以及可能获得的收益。
然而现在,除了他和隋风各取所需、被迫合作这一背景很明晰之外,这个联姻项目的每一项后面都写着问号。
施临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这是他大脑高速运转时的固有习惯。
无意之间,指腹偶然触碰到冰冷的钢管,他便不期然回忆起昨晚那紧紧挨着他的灼热体温。
仿佛跨越时空又被烫到了一次似的,施临卿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他当时实在太疼了,可疼痛却更加能使人类的大脑保持清醒和冷静。
然而,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冷酷只有一字之差。
他冷酷地推开隋风,冷酷地对他说了那番不近人情的话,冷酷地打破了刚刚蔓延起来的,那一点温情的气息。
现在回想起来,他罕见地感受到一点后悔。
下次再见面,也许就是几个月之后的订婚仪式了。
临别之前给隋风留下这样的坏印象,再次见面,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会回到相看两厌的原点了?
虽然保持距离,避免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是他的初衷,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施临卿还是不可避免地不悦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把蜗牛从壳里引得探出头来,却又要眼睁睁看着它爬回去,从此把一切柔软都封印在那个坚硬的壳里一样。
施临卿收起纷乱的思绪,吩咐一直安静等候在门外的生活助理,可以回公司了。
集团太过庞大,即使有众多专业人才打理,需要他亲自过目确认的事项依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