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儿穿着七彩颜色的衣服,梳着小辫,一双明目,顾盼生辉。她手里抛着碟子,那些碟子在她的手上不住地被抛飞,越抛越多,越抛越高。
当一片碟子在空中飞舞的时候,那少女手腕一动,一个碟子落到地上,她脚尖一点,站在碟子上,手上的碟子仍在不住地翻飞。她身体倒转,人在半空中,另一个碟子又竖着叠加在方才的碟子上,而少女也恰好轻轻地落在上面。
碟子越加越高。围观的人一时都抬头仰望着她,全都安静下来。饶是三童,也觉得这个孩子的柔术着实了得,她竟还能悠闲地脚尖点着碟子,把另一只脚抬到头顶。
那少女在碟子高塔上表演了一段柔术,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到她。
忽然一个重物向少女飞去,竟是一个比少女还要胖的花瓶!
众人都是一阵惊呼,却见少女轻轻巧巧地接住,双手举起,把花瓶放在头顶……
少女如彩蝶般翻身而下,那些碟子也一个个摞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才像醒过来一般,登时掌声雷动。
而此时一个穿着红披风的少年立刻上场表演起川剧中的变脸。变脸本是项绝技,其中的技巧外人根本无法窥探,那少年的表演却一点也不凝滞。他不但动作流畅,还作出各种表情,搞出很多搞怪的动作。
三童不禁摇头一笑。
趁着少年变脸,彩衣少女拿出钱盘,走到人群前:“谢谢大爷们捧场!”她脸上的汗珠都来不及擦,笑容明亮,那些人也纷纷掏出钱,直夸女孩表演得好。
不一会女孩的盘子里就有了不少收入。她拿着盘子要到三童那里,一抬头,便有些呆了。三童柔和地笑了笑,拿出一颗珍珠放在盘子上。
“姑娘若不嫌弃,拿去做根簪子吧。”
少女看着那颗拇指大的珍珠,惊讶地长大嘴巴。
男子走了过来。他用袖子包起盘子上的珍珠,还到三童面前:“这位公子,我们只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您看得上小女的表演,给两个赏钱也就罢了,这么重的礼,可担当不起。”
少女有些不满地瞪着她爹。
三童一笑,拿回珍珠。
“阁下说的是,是在下欠考虑了。”
正要把珍珠收回去,却见一个红影一闪,手中的珍珠已没了踪迹。
“徐老爹,花家三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他还会在乎这个?”
那个少年仍旧一张花脸,把珍珠塞到少女的手里,说道。
“小陆,我们穷人,本不该拿这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少女却用袖子抱住珍珠,不愿意再放手了:“爹……”
姓徐的男子看着她,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他一抱拳,对三童道:“小女有失管教,让公子见笑了。”
三童道:“阁下多礼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三童考虑不周。不过,”他看着那少年笑道:“有小陆在,倒不用担心太多。”
那少年手一招,揭下了鬼面,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嘿嘿一笑,对三童道:“三哥,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三童朝陆小凤招了招手:“来几天了?”
“才三天而已。”
三童看了看那去收拾东西的父女二人,道:“小陆,我有件事要找你商量,不知你有没有空?”
陆小凤的神色忽然严肃下来。
他点了点头,和徐家父女告别,跟随三童在街上走着。
深深深庭院。
精致玲珑的院子里,假山松柏,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这个方寸之地,堆出了人间美景。
两个穿着黄衣的小丫鬟打开黑漆漆的木门,迎进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体格壮硕,虽然已是深秋,但他仍穿着单衣。衣服里的肌肉隆起,眼带精光。
他穿着一双单鞋。走在用彩色石子铺成的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个丫鬟掩唇悄悄说道,若不是看得见他的影子,简直就要怀疑他是人是鬼了。
“公子。”那人对着池边的一人躬身行礼。
那位“公子”身穿样式繁复的锦袍,头上戴着一顶珠冠。
珠冠两侧的红色丝绦垂在肩头。
“公子”撒着鱼食,并不说话。
“事情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公子”把装鱼食的小罐子递给男子,背着手走起来。
“花满楼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也幸好有这次预演,让我们消去大意。”
壮汉点点头:“他的追踪技能的确很厉害,属下已有好几次差点被他追上。”
“公子”一笑:“多亏了那个香囊。”
壮汉的脸色忽然有点扭曲。
“罢了,既然该了解的我们都了解了,接下来的事,还是按部就班地去做吧。”
公子长叹一声,道。
他的手拂过一颗颗茶花,忽然握住一朵茶花猛地一捏。
再一扬手,残瓣飞扬。
第19章 生辰
三童和陆小凤坐在茶楼里。茶博士一掌拂过桌面,两盏白瓷茶杯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二人面前。白瓷杯底铺着一层茶叶。茶博士铜壶一背,滚热的茶水从细长的壶嘴里流了出来。
茶叶被热水一冲,渐渐泛出碧色。茶水七八分满时,那茶博士壶嘴一收,茶水没有半分溅出来。
“花公子、陆公子,请慢用。”茶博士退到一边,关上了雅间的门。
三童拿起茶杯,先是闻了闻,再浅尝一口。陆小凤拈着花生米往嘴里扔,道:“三哥,你要找我说什么?”
三童一笑:“小陆这么聪明,还猜不出来?”他放下茶杯:“昨夜还多谢你援手相助。”
陆小凤道:“那简直是凑巧。我可从来没想过,竟然还有人敢绑架花家的孩子。”
三童神色一凛,道:“你可知道,那四个人死了?”
陆小凤一惊,怔了一会,道:“钱尤罗梁四个轿夫?”
三童点了点头。
陆小凤放下花生米。他凝神思索了半晌,道:“我走的时候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三童道:“他们死在自己的屋子里。当时,他们好像正在招待一个客人。”
陆小凤道:“那个客人却把他们给杀了?”
三童点了点头:“一刀封喉。这四个人虽然看起来只是莽汉,有武功的人杀他们并不是难事。但是那一刀,实在是太利落了。”三童道:“简直可以和离魂刀一较上下!”
“离魂刀?!”陆小凤道:“可是出鞘必离魂的离魂刀?难道……那个小韩,是离魂刀韩铁城的孩子?”
三童笑道:“想不到陆小凤也有吃惊的时候。”
陆小凤道:“我可真没想到!”
“他既然是七童的朋友,又姓韩,你怎么会没想到呢?”
“哎,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有武功的样子!”
三童又笑了,他轻轻吹了吹茶叶:“小陆,这也告诉你,万事不得想当然耳。虽然离魂刀的儿子不会武功很奇怪,但是其中……也有外人不能了解的痛苦。”三童轻轻叹息一声。
陆小凤道:“我原本以为是那四个人见小韩穿着不菲,偶然起了歹念。若这四人都被杀了……这其中定是还有更深的理由。”
三童道:“杀他们的人非但一刀封喉,刀法可以和韩叔叔相媲美,而且轻功极高。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也不过十个左右。”
陆小凤道:“他先把小韩弟弟绑走。因为以那四个人的武功,绝对没办法在花满楼的耳中把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三童道:“他再把小韩弟弟带给那四个轿夫。他一定告诉那四个轿夫,这是个有钱人的孩子,且可以从这个孩子的家人那获得一大笔钱。”
陆小凤道:“所以独眼龙他们知道小韩和花家有关系的时候都很惊讶!”陆小凤皱眉:“可是那个人这么做是为什么?因为他和韩叔叔有仇吗?如果是这样,完全没必要把小孩弟弟丢给独眼龙他们。因为独眼龙他们虽然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但还没有杀人!”
三童道:“虽然没有杀人,但离杀人也只有一步之遥。据我所知,他们暗中做着替人掩埋尸体的事。”
陆小凤道:“因为他们是轿夫。轿夫只要抬着轿子走在街上,就十分理所当然。谁也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活人?死人?”
三童轻轻叹息一声。
陆小凤的眼神蓦地一亮:“所以我们可以查一查,他们四个都认识什么人,最近和谁交往比较密切。”
三童点头道:“这总归是一个错不了的方向。”
三童的脸色却仍然不轻松。
“花三哥,你在担心什么?”
三童道:“我在担心,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小凤道:“如果他是韩大侠的仇人,他一定会拿小韩威胁韩大侠。可是他没有。他把小韩交到了市井流氓的手上,简直是等着画家的人找上门来。”
三童道:“可是七童并没有找到。以七童的目力、耳力、嗅觉,竟然没有发现小韩弟弟被绑走,而之后,也没有追踪上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