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刚落,庞统就放开刚刚紧握公孙策的双手,其实早就应该放手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死心,才会落得如此境地,事已至此,他觉得在跟他纠缠在一起也已经无意,于是他站起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洞穴。
公孙策感觉到手中的东西,他已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对自己而言,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缓缓地抬起手臂,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咸卦,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此时此刻到底谁才能来救自己,救那颗深陷其中的心灵。
庞统坐在谭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潭水,谭面上一层薄雾慢慢地升腾,虽然这里会感觉到寒冷,但是他觉得现在唯有那冷彻心骨的烈气,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平静下来。
自己说的已经够多,够明白了,难道他还不懂?既然对自己无意,大可以直说,自己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拿的起放得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如果能够逃出生天,两人还可以各奔前程,互不相见,就算不能逃出生天,最起码也能相互扶持,走完一生,可是现在这样一直僵持的,算怎么回事?
庞统抽出腰间的软剑,在昏暗的映照下,剑身发出幽蓝的光芒,以前在汴梁的时候,他不开心就会舞剑,对他而言,只有两样东西可以缓解烦恼,一个是酒,一个就是剑。
洞外庞统将剑舞得虎虎生威,洞内公孙策已经挣扎着起了床。
“咳咳咳。”公孙策控制不住地咳嗽数声,他觉得体内好像有一股横冲直撞的寒气,正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骨血。
咳嗽越来越剧烈,身体的寒意也越来越明显,公孙策感觉自己就像当初掉进寒潭的感觉一样,那温热的血气仿佛也要被冻成冰柱,他不由抱紧身体,蜷缩起来,但是依然无法抵御那侵入心灵的冰凉。
他嘴角也因为寒冷,不禁颤抖起来,苍白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憔悴,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晕厥过去。
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公孙策不受控制地歪倒在草席上,身躯忍不住抽搐起来。
庞统并未发现公孙策的异样,他还在谭边舞剑,只是他越舞越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千年寒潭,里面的寒意几乎无法让任何鱼儿生存,可是为什么旁边却长着如此众多的鲜花与小草,这些生物到底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存的?
他停止了舞剑,蹲下身子,凑近那些植物,嗅着它们散发出的独特气息,不由心底升起一股热浪,拍打着身体里的寒气,渐渐地融入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果然感觉到温暖不少。
这些植物想必就是用自己的特殊条件跟这座寒潭互相较量着,同时又互相依附着,早知道这些小东西这么有用,当初救上公孙策的时候就应该将他放在这些不知名的小草和鲜花里,那样说不定他早就醒了。
想到这里,庞统不由心头一喜,现在还来的及,于是他收起软剑,向山洞走去。
庞统进洞的时候,公孙策正抱着草席,颤抖不已,因为寒冷,嘴角已经开始冒出很多的白色液体。
看到这一幕,庞统的心不禁战栗起来,他一个箭步跑上前,想要扶住他那颤抖不停的身躯,但是一股寒意却刺得他的手指尖有些麻木,庞统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公孙策,为什么他这么冷?
庞统冲出山洞,很快就将寒潭边的小草和野花都摘了回来,一趟又一趟,直到将公孙策的身体完全埋住,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植物的作用,公孙策的颤抖明显微弱了很多,庞统不敢有任何怠慢,他一步不移地守在公孙策身边,就连天色已经渐渐大亮,他也未曾发觉。
庞统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让他离开自己,一刻也不行,绝对不会让他死,哪怕就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此时此刻,庞统心里居然没有了恐惧,他平静地看着公孙策,等待着那个决定自己,也是决定他的命运的时刻的到来。
绝情谷很深,要等太阳照到谷底那最起码也是正午时分了,公孙策醒来的时候,正是谷底遍撒璀璨的时候。
公孙策缓缓地推开身上的花草,他觉得好多了,身体也不似昨晚那般寒冷,于是坐起身,想要舒活一下,却见庞统正蹲在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公孙策反而觉得有些担心,他问道:“怎么了?”
庞统悠悠地说道:“你终于醒了。”
公孙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也蹲下问道;“我醒了,那你呢?”
庞统抬起憔悴的脸庞,直直地盯着公孙策,半晌没有说话。
在公孙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庞统突然伸手,紧紧地将他抱进怀里,公孙策一下惊呆了,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回应,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庞统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间,贪婪地吮吸那熟悉而又让自己迷恋的气息,他差一点就失去了他,那种心痛,那种绝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于是他轻声说道:“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当公孙策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想要挣脱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庞统的手臂宛如坚韧的蒲草,紧紧地缠住那坚硬的磐石,不管怎么挣脱都是徒劳。
“你真的吓死我。”庞统还在诉说着自己的恐惧,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反而有越来越紧的迹象。
公孙策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被冻死,也被他抱死。
“你放手……,快放手啊,我喘不上气了。”公孙策在庞统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庞统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激动,他从公孙策的脖颈间抬起头,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很多,但是却并未松手。
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公孙策觉得压抑,他看着庞统近在咫尺的脸庞,不由耳根一热,这样的姿势他还从未跟任何人做过,包括小风筝。
庞统宠溺地看着他,眼里的柔情浓的能化开公孙策那颗冰冷的心。
公孙策的心跳加速,脸色绯红,最后他不得不转开自己的脸颊,这样的直视,他终究没有办法做到。
庞统苦笑一声说道:“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说完放开手臂,缓缓地站起身,向洞外走去。
公孙策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两个男人之间又如何会有跟女子一样的感情,就算有,那肯定也是不正常的,他庞统一介将军,要什么有什么,他自然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可是自己呢?接受的起吗?面对世俗,如何解释,面对亲人,如何解释?所以对于他公孙策而言,做不得。
公孙策也跟着庞统身后走出了洞门,正午的阳光,正暖洋洋地照射着谷底,那从繁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的片片斑驳,让整个谷底看上去一片安宁,祥和。
庞统站在条条光线里,更显得无助和憔悴,公孙策心里不忍地想道:也许任性一次,就一次,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但是转念一想,任性一次之后呢,如果出去了,俩人又该如何面对面?
他看着这绝美的谷底,不禁对庞统说道:“我们还能出去吗?”
庞统抬起头,那斑驳照在他那刚毅的脸上,显得很好看。
“我不知道,”庞统低头看着地面,深深地叹口气说道,“不过,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出去。”
公孙策转头看着庞统低垂的脸庞,心里哽咽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装作没听懂说道:“你舍得放弃你的心愿,我还不愿意放弃我毕生的抱负呢。”
“是的,为了你,我愿意。”庞统轻声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但是他依然不想逃避。
此时此刻,公孙策已经无法再继续装愣,他转身准备离去。
“你愿意吗?”庞统突然问了一句,让公孙策不由愣在原地。
他愿意吗?这也是公孙策想要问自己的一句话,但是这样的情境之下,他能知道自己的真实心境吗?长久以来,他选择忽略那些对他来说怪异的感觉,为的无非也是回归正道,符合伦理罢了,但是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他会让自己任性一次吗?
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许久之后庞统苦笑一声道:“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勇敢。”说完,他径直向远处的土丘走去,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可是自己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泥足深陷,心里的痛怨不得别人,只是至此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他?谷底的生活又将如何继续?他不知道。
公孙策的心在滴血,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相信一定可以出去的,只要存有信念,外面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等着自己,他终有一天会明白,他们之间这样的感情是任何人都要不起的。
一连很多天,庞统再没有跟公孙策说过话,但是他还是会给他做吃的,还是会用谭边的小草和鲜花给他铺设床铺,但是却再也不看他,公孙策则一心一意想要出去,他几乎寻遍了谷底的任何一个边边角角,但是终没有找到出路。
他仰头看着那碗口大小的天空,难道必须要从这里爬上去吗?可是这样陡峭,这样湿滑,就算是庞统那样的高手都不容易爬上去,自己一介书生又如何爬的上去,但是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林保荫的案子不知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