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徽顿了顿,“你家里没有备给客人的拖鞋么?”
“你不是客人,”纪朗说:“得给你准备一双专属于你的拖鞋。”他想了想,忽然又从货架上拿了一双同系列的鲨鱼拖鞋,只是表情不太一样,刚刚那双在笑,他手里这双却苦着脸,丑萌丑萌的。
“我也没有四只脚。”傅星徽说。
纪朗让他逗笑了,“这个我给自己买的,”他对傅星徽解释道:“我觉得这个款很好看。”
傅星徽的目光在两双相似的拖鞋上停顿了一秒,没有再说什么。
家居区逛了一圈,他们又转回了食品区。
货架琳琅满目,傅星徽的兴趣却并不大,他很少碰零食,如果不是接广告,他甚至连很多大火的零食品牌和名字都不知道,不像纪朗,每拿一样就像他介绍一样,如数家珍,仿佛又成了从前那个在他耳边聒噪的不行的弟弟。
没一会儿那小推车就堆起了一座小山,纪朗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打算,他一边拿冰柜里的冰淇淋一边向傅星徽安利,“哥,你记着这个牌子,我最喜欢吃这个冰淇淋了。”
傅星徽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说“好”了,不过意外的是,虽然纪朗都只说了一遍,他还真莫名全记住了纪朗喜欢吃的那些口味和品牌。
“还有那个薯片,”纪朗一连拿了五包不一样口味的,“这个是你代言的,我尝过,都不错。”
傅星徽看着塑料包装上印着的自己,一时有些好笑。
“行了,别拿了,”他截住纪朗的手,“这些东西你要多久才吃得完。”
他话音落下,旁边货架附近的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像是在和自己的男朋友交谈,“一天天就知道吃,你都胖成什么样儿了。”
“那你陪我一起吃啊。”那女孩儿的男友是个乐天派,“一起胖了你就不嫌弃我了。”
边说着,两人绕到了傅星徽这边,女孩挽着男孩的手,后者推着满满当当的推车,满是温馨和甜蜜。
两辆推车擦肩而过,纪朗回头看了一眼,又当着傅星徽的面拿了一包薯片,丝毫不脸红地复读从别人那儿学来的金句,“你陪我一起吃,哥。”
和爱人一起逛超市,总是能在平淡的日子里,让人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幸福感。傅星徽看着跟他讨价还价的纪朗,忽然觉出了几分过日子的烟火气来,仿佛他们和刚刚的那对情侣一样,柴米油盐地凑在一处,像是相识已久的恋人。
两人逛了一圈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纪朗现在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已经没和父母一块儿住了。
屋里的暖气热得厉害,两人放下零食换了拖鞋,纪朗把傅星徽的大衣挂起来,一边脱外套一边在冰箱里薅了一盒冰淇淋递过去,“尝尝?”
傅星徽接过来和他坐在一起,纪朗忽然把脚靠近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拍了一张照。
两双同系列的鲨鱼拖鞋并排挨在一起,一个笑呵呵一个委屈屈,颇有几分喜感。
傅星徽舀了勺冰淇淋,偏头问他:“拖鞋有什么好拍的?”
“可爱呀。”纪朗笑了笑,单手支着头望着傅星徽发呆。
傅星徽移开视线提醒道:“快吃吧,不然等会儿你那盒该化了。”
“嗯。”纪朗也打开一盒冰淇淋吃了一口,揉着肩道:“好累啊。”
刚刚提的零食太重,加上在现场活动和人摩肩接踵,实在是有些辛苦。
傅星徽放下冰淇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转过去,“我给你按按吧。”
纪朗的背瞬间挺得板直,任由傅星徽把手落在他肩上,“这儿吗?”
“嗯……”
傅星徽的四指搭在他肩上,拇指不轻不重地按下去,纪朗平日里锻炼的很好,肩背处一点儿赘肉都没有,他给纪朗揉完肩,又问:“还有哪儿疼?”
“背疼、腰疼、脖子疼、头疼、眼睛疼——”
傅星徽闻言松开手,眉眼里带着笑,“你多大人了?”
纪朗也笑着转过来,把手绕过傅星徽的脖子,搭在他左肩膀上,“哥,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追线下了。”他忽然道:“Pluto解散前的告别演唱会我也去了。”
“体育馆那次?”
“嗯。”
傅星徽调侃道:“那你抢票挺厉害。”
纪朗没回答,抽回手,垂眼搅了搅冰淇淋。
傅星徽问:“你不会去买黄牛票了吧?”
那时候纪朗在读大四,《游鸟》上映过去了一两年左右,傅星徽正是人气蒸蒸日上的时候,加之Pluto要解散,导致那场演唱会一票难求,黄牛更是把门票炒出了天价。
“我没见到你,”纪朗说:“你不让买黄牛票,我就没买。”
“哥,”他放下冰淇淋,转身望向傅星徽,“你还记得吗?那天下雪了。”
傅星徽脸上的笑容忽然顿住,半晌,化为了一声很轻的“嗯”。
《盛年》是在南方城市拍的,他们从十一月一直拍到一月,到了阴历正月初六的时候才杀青,中途虽然冷,却一直没下过雪。
纪朗每天唠叨着想和他一起看雪,唠叨到他们吃了杀青宴在车站告别后,那场姗姗来迟的雪才落了下来。
彼时傅星徽北上回公司,纪朗南下去和回家乡过年的父母会合,列车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开,谁也停不下来。
纪朗看着车窗外的雪花郁闷地给他打电话,在铁轨的嗒嗒声里,撇着嘴跟他说下次如果下雪,不管多远都要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傅星徽为了哄他高兴,跟他说等他回来,他们还会有一起看不完的雪。
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北方的雪也不怎么给面子,纪朗从南方回来之后,A市已经渐渐回暖了。
大概这么多年,他们离实现约定最近的一次,就是那年的告别演唱会。
一个在场馆内,一个在场馆外,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却遥不可及。
“那天下那么大的雪,实话说,我还挺担心你出事的。”纪朗说,“听说舞台上都是雪水。上台穿得也少,很冷吧。”
“动起来了就还好,”傅星徽说:“我们小时候在公司,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乱了阵脚,也训练过在极端天气下表演,倒是你,下那么大雪,不冷吗?”
“冷是挺冷的,不过后来……”纪朗意有所指道:“有人出来送了爱心手套。”
傅星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是我叫人送的那批吗?”
“对啊,”纪朗站起来,“我还留着呢,我去拿给你看。”
他书房去拿手套,刚拿起来,房间的灯突然熄了。
纪朗拉开窗帘看了一下对面,发现整个小区都黑了,意识到是停电后,纪朗瞥了一眼门外,神色顿了顿,站在原地对外面喊了一声,“哥!我怕黑!”
傅星徽在客厅,看不见纪朗比谁都淡定的表情,但纪朗台词功底因为常年参演现场收音的家庭剧,被训练得相当到位,基本听不出半点演的痕迹。
他听到纪朗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忙焦急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过去。
夜色里纪朗的轮廓看不清晰,只听到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哥,你今晚能不能别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别怕别怕。”傅星徽晃着手电筒说:“先出来找找蜡烛。”
“哥你别晃那个手电筒,更吓人了。”
傅星徽看了眼手电,想着可能是白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有装鬼的嫌疑,于是他关掉手电筒,摸索着往纪朗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刚走近些,纪朗就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傅星徽愣了片刻,呼吸忽然一滞。
这很奇怪,明明怕黑的是纪朗,可是他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他摇摇头,撇去心里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思绪,牵着纪朗的手往外走,又在纪朗的指导下翻出了两根应急的蜡烛。
他把手里的蜡烛点亮,斜着在茶几上滴了几滴蜡油,借着蜡油把蜡烛稳稳立在了上面。
纪朗家这几根应急蜡烛估摸着是哪个古装剧组散伙的时候随手送的道具,雕龙画凤的大红喜烛看着还挺喜庆。
纪朗一直握着他的手,攥得有些疼,傅星徽原以为屋里亮起来了他就不怕了,可纪朗却靠他靠得更近了,整个人抖若筛糠,一副怕得不行的模样,声音也幽幽的。
“哥,你觉不觉得,这蜡烛看着特别像中式恐怖片里那种,就那些冥婚鬼嫁什么的。”
傅星徽:“……”
“哥,”纪朗的声音有些哑,“你不怕吗?”
电停了,暖气却没停,他们穿的本来就不多,青年还一直贴着他,像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子,傅星徽热得不行,稍微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不看恐怖片。”
他话音刚落,蜡烛的火苗忽然急剧晃动了一下,纪朗蓦地凑近他,刚刚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点缝隙又被填上了。
傅星徽深吸了一口气,就听纪朗道:“哥,要不我们来看电影吧,转移一下注意力。”
为了让纪朗不要再一直贴着他,傅星徽半秒钟都没犹豫就点了头。
“但是我手机快没电了,”他想起来,“也没带充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