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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是笙)


  “哇——”
  好像这个时候痛觉神经和泪腺才恢复,时舒瘪嘴哭起来。眼泪如同开闸的海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水痕。
  “梁径——哇——我流血了——”
  先前快要顶天的勇气与气概消失无踪,时舒站在原地哇哇嚎哭。
  梁径赶紧上前,双手环住时舒,慌乱至极地拍他的背,又去摸摸他的脸颊。
  时舒彻底脱力,一屁股坐地上,眼泪鼻涕混着嘴巴里的鲜血,糊得满脸都是。
  “别哭、别哭......时舒,张开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梁径被带得坐地上,觉得眼前冒金星,额头的汗比爬山的时候淌得还要多。焦急与忧虑如同巨石积压在心头。
  梁径握了握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的手腕,继续去哄时舒张嘴。
  闻京一溜烟下山找大人,后面紧赶慢赶终于赶来的方安虞和他擦肩而过:“你干什么去?时舒呢?”
  闻京一股风似的:“流血了!他流血了!”
  好不容易,时舒张开嘴,血淌得更多,他一边哭一边和梁径说:“牙疼......牙好疼......”
  满嘴的血,梁径看着,说话都带上气音:“时舒不怕......不怕......你张大点,让我看看你的牙。”
  梁径语调不稳,时舒歇下嚎哭,去关注梁径。对上梁径泛红的眼圈,即使再疼,时舒也哽咽着乖乖点头,听梁径话努力张大嘴。
  鲜血一点点从嘴里溢出来,时舒抿了抿嘴巴,吐出一口血,感觉到什么,他含糊着对梁径说:“有东西......”
  梁径伸出手指挨个轻轻碰时舒牙齿,这会问他:“什么东西?你吐出来。”说着朝时舒摊开掌心。
  是小半边牙尖尖,混合着鲜血。
  “你牙掉了......”梁径说。
  时舒看清了,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悲从牙来,哭得没有先前那么剧烈,但十分悲伤:“呜呜呜呜......我没有牙了,我以后吃不了东西了......呜呜呜......我好疼啊......梁径......”
  方安虞跑过来的时候,就听梁径捧着时舒血迹斑斑的脸说:“别哭,只是一点点牙,没事的。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时舒,让我吹吹......”
  已经能听到大人的叫喊声。
  头顶日光炙热,梁径凑近去吹时舒的嘴唇。
  他尝到鲜血的味道和眼泪的味道。


第12章
  “你舔我牙干嘛?”时舒笑着推开梁径。
  梁径手指碰了碰时舒上唇:“你还记得这颗虎牙怎么来的吗?”
  “当然记得。”时舒转身开门:“都怪闻京!”
  梁径笑。
  时间太晚,他们没去楼上睡。
  楼下这个家不经常回来。门打开的时候总有股沉闷气味。加上这段日子江州雨水不停,房间里又多了些潮气。
  时舒推开阳台的窗,热风阵阵鼓荡进客厅,潮湿闷热的氛围霎时充斥整间屋子。
  “好热啊......”窗户打开又关上,时舒转身又等不及去开房间空调。
  “我妈估计要回来了,这几天我就在下面睡吧......”
  T恤脱下来扔床边,空调开始运作,冷风朝时舒裸露的后背直直吹来,大夏天硬是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时舒站衣橱前缩脖子耸肩:“好冷!”
  梁径不知道说什么。抱紧睡衣的时舒哆哆嗦嗦从他身边飞速窜过,梁径盯着他,皱眉提醒:“不许洗冷水澡。”
  时舒抽气:“知道了知道了......”
  七月仲夏,热雾弥漫在玻璃上,水温持续加持,时舒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热气球。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换了冷水。
  冷热交替,热燥倏忽熄灭,没等时舒爽爽地搓两下,梁径就像装着水温感应器似的,开门进来。
  他抱臂站在门边,看了眼玻璃上迅速冷凝下坠的雾珠,然后看向光着身子满身泡沫的时舒。
  梁径没什么表情,不意外也不生气,甚至能看到嘴角极淡的温柔笑意。
  时舒转过身调水温:“......之前洗的热的。我冲一下......就好了嘛......”
  热雾再次弥漫。
  时舒冲了泡沫裹着浴巾出来,没有去穿睡衣,光着脚凑到梁径面前。
  梁径垂眼淡淡道:“拖鞋。”
  时舒不说话,只一个劲瞧他。
  好像要看穿梁径温柔体贴表象下,最真实的面目。
  他全身粉润白皙,裸露的骨骼和线条是少年人独具的清朗修长。他站在梁径面前,什么都不用做,梁径就会想要占有他。这一点,时舒很清楚。所以在对视几秒发现梁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后,无比狡黠地溜了出去。
  然而梁径也没做什么。他洗好澡上床,把早就昏睡过去的时舒搂进怀里。
  一样的沐浴露、一样的洗发露、一样的牙膏、就连身处的湿度和温度都是一样的。
  他们共享一切。
  也共享彼此。
  梁径埋头深吸时舒发间的气息、紧贴时舒肩窝里的温软,最后,是唇齿间的爱意吮吻。时舒半梦半醒,会追着梁径亲,最后被梁径按在怀里深吻。
  房间里很安静,空调低频运转,他们在被窝里分享彼此最美好的一切。
  这世上没有比梁径更温柔的人了。跌落梦境的下一秒,时舒想。
  梁径注视时舒熟睡的面容,很久没有睡着。
  他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恐惧与不安。
  幼年时期,身边早就有无数人或隐晦、或明白地告诉他,要随时做好失去的准备。梁径从不觉得恐惧,噩梦醒来的不安也只来自于不知如何面对——他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那种即将失去的状态。
  就像,时舒也会离开。
  时其峰和舒茗离婚后的好多年里,他人生的每一年,总有两个多月是没有时舒的——梁径觉得这没什么。
  时舒会离开,就像他身边的人最终都会离开。
  生老病死——无论何种形式,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梁径抱着时舒,想,过完这最后一个暑假,时舒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无论如何。
  他会让时舒健康平安、无忧无虑。他能做到。
  梁径在十八岁的仲夏午夜,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那时距离他和时舒在一起不过一个多月,但好像已经有了一生的长度。
  周末天气依然不佳。
  晨起又是一场细雨,淅淅沥沥落到午间才有停歇迹象。
  清透日光照射进卧室的时候,时舒转身往梁径怀里贴。他太困了,昨晚睡得晚,这会眼皮无比艰涩,说话都不清楚。
  梁径也很困,他昨天还失眠了。
  两个人又抱在一起睡了快两个小时,直到丁雪的电话打来——丁雪打的是时舒家里的电话。
  急促铃声在客厅响起的时候,时舒吓了一跳,从梁径胸前抬起头,一个劲盯着客厅方向,好像很害怕似的,明明是他自己家的电话,半秒又唰地扭回头瞧梁径,双眼懵懵的。
  梁径揉了揉时舒后脑:“估计是我妈。”他拿来手机,果不其然,十几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原曦、闻京和方安虞。估计是没办法了,才找了今天去医院的丁雪。
  梁径起床去接电话,时舒在床上用梁径手机给原曦回电话。
  客厅里的对话几句就结束了。这边时舒趴床上已经和原曦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了。
  “......太困了......我不想去了......礼物你给了吗?”时舒打哈欠:“不行了,我真的太困了......”
  原曦似乎很恼火,免提没开都能听到她的嗓门:“都说好了!不行,你必须来!你们——都说好了的!时舒!”
  时舒拿她没办法:“好好好......来来来。”
  “梁径呢?”
  梁径凑去说话:“我也来。”他嗓音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睡醒的哑意,听来带着几分疲惫。
  估计是三个人一起听电话,方安虞声音这时传来:“还没醒?”
  未等时舒和梁径有什么反应,电话被那边掐断,临末听到闻京的嗓门:“......不很正常嘛......”
  时舒:“......什么‘正常’?你听到了吗?”
  梁径躺下来,抬起手臂遮挡在眼前,没有立即说话。
  他以为是丁雪的电话,谁知道是梁坤打来的,语气不太好,说你朋友找不到人,来找你妈,你妈现在去做检查了,给你朋友回个电话。梁坤说完就挂了,梁径能感觉到梁坤因为他去烦丁雪而不满。
  倒不是说梁坤对梁径不好,只是丁雪容易操心,相比活蹦乱跳的儿子,他更担心自己的妻子。
  时舒敏锐察觉梁径情绪不对,他挨近去扒拉梁径手臂。梁径很依他,把手臂放了下来。
  两人对视半晌,时舒问:“你妈妈说什么了?”
  梁径说:“是我爸。没什么。让我回电话。”
  时舒点了点头,很亲昵地去亲梁径:“今天是不是去医院了?”
  梁径没说话。
  时舒又靠近些,往下趴在梁径左边胸膛:“没事的......梁径,没事的。”
  “嗯。”
  热度逐渐上升,雨水被蒸发,周遭愈加潮湿。
  干燥的江州好像自此之后一去不复返。往后在人类气象学史上,今年将是被记住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江州气候正式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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