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河默默地把爸爸妈妈的相册拿在手上。
他对父母的一切往事都分外好奇,臧老爷子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有些疲乏了,但仍旧要撑着给他讲以前的事情。
他们移步到宽敞的起居室,佣人端上了热奶和吃的,在臧老爷子的讲述和其他人的补充中戚小河慢慢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事情。
臧引疏曾经在地质队工作,因为经常进山,回燕市不方便,所以他在外地买了房子。封雅是他在地质队认识的女朋友,两人没有举办大型婚礼,只是给家里寄了照片。臧老爷子也是院士,平日里研究就忙得不可开交,其他子女也各有各的事业,臧家人也都习惯了独立。
直到十九年前,臧引疏和封雅在去跟地质队汇合的路上出车祸身亡的噩耗传来,他们才在崩溃中第一次去臧引疏在外地的小家。取回了臧引疏和封雅的骨灰,收敛了遗物,只在那个伤心地待了两天,便匆匆回了燕市。
再说起当年的事情时,所有人脸上都有悔恨,臧老爷子不住地拍着腿,“我怎么没在那儿多待几天呢,我怎么就这么傻没有去问问邻居,我怎么就……”
臧引远忍泪拉住父亲的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小疏和弟妹,还有他们的孩子……”
戚小河也有点难受,他仍旧笑着想要安抚臧老爷子,戚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是他们请的保姆把孩子带走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戚决。
戚决垂眸看着戚小河,沉声把纪洵调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时他们请了一个保姆,在去地质队前他们托保姆照看孩子,保姆大概是想把小孩卖掉,到处在找买家。但她还没找到买家的时候主人出车祸了,家里来了不少人,保姆被那阵势吓到,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想把孩子卖掉的事情,所以跑回老家,把孩子扔在了清阳河边。”
臧家人听到这话已经怒不可遏了,臧老爷子抖着唇,“那……那保姆现在……”
戚决说道:“她后来因为其他罪坐过几年牢,出狱后患了病,没多久死了。”
听到保姆的结局,臧家人都有一种惘然的感觉。恨意没有了倾泻对象,空空落落的,该恨的人也早就死了。他们只能把这恨便为对失而复得的臧家最小的孩子的爱,臧老爷子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攥着戚小河的手,曾经严肃的长辈模样现在俨然只是一个溺爱的老人,“你要什么,爷爷都给你,你好好的……你伯伯和伯母还有你哥哥都会护着你的……”
戚小河的眼眶早已湿漉漉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人护着了,却还是满足地重重“嗯”了一声。
聂书笑着说道:“爸你没看《禾苗的生长》吧?小离和小河一起上的综艺,小河可厉害了,种什么都长得好。我看这跟小疏和弟妹的地质工作也有点关系,说不定就是遗传呢。您也也吃过小河种的菜啊,去年悠悠拿了一箱空心菜过来,您吃得可好了!”
说起这个,臧引远、臧老爷子就都想起来了,顿时眼睛发亮,“原来那是小河种的啊!”
聂书笑道:“怎么不是,我后来一直想再买来着,但是小河农场生意太好啦,都抢不到。”
戚小河脸红红的,保证道:“大伯母,以后你不用买啦,有什么菜我都寄回来。”
聂书把戚小河揽在怀里,喜爱地说道:“大伯母什么时候也想去你那儿看看,看你哥哥有没有给你添乱帮倒忙哈哈……”
戚小河笑了,“怎么会,哥哥很照顾我的。”
臧屿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有点吃醋地说道:“这个哥哥好像不是在说我,对吧?我也要去,我也是哥哥。”
臧家人都笑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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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家的宅子里欢声笑语,戚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侧身让了让端茶点上楼的佣人,对着管家摆了摆手,一个人走出宅子大门。
在偏僻的花园角落里他一边看着园子里的花一边心中忍不住暗自和戚小河种的花对比,结果当然是不如戚小河种的。
戚决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拨号声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戚霖光带着疲倦和一丝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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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河和家人坐在一块儿吃了两轮茶点,看着臧老爷子实在疲倦,所有人连哄带劝地让他先去歇午觉了。
众人轻手轻脚从楼上下来,戚小河这会儿才注意到戚决不见了。他对端着果汁的佣人笑笑,便拿了两杯果汁往屋外走去。
刚出大门时戚小河没看见戚决的人,往花园那边走去却听见了篱笆后传来戚决带着点冷意的压低的声音。
“……如果你们顾虑重重,我会出面……我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出面?
戚小河眨了眨眼睛,正疑惑着,脚下踩到一点枯脆的草叶。
戚决听到声音便把电话拿下去挂了,抬头看过来,见是戚小河时眸色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戚小河走过去,把其中一杯果汁递给他,好奇地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戚决的眸色一顿,抬手摸着戚小河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头,“嗯,很重要。不过你不用担心。”
戚小河对戚决有天然的信任,他这样说,戚小河就不想这件事了。何况他现在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身世上,戚小河笑吟吟地拉着戚决的手,“刚刚看照片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看到,我带你去仔细看看,而且我也想再看一遍,你就当陪我啦!”
戚决的心软下去一片,他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戚小河的后脑勺上,回应道:“好,我也很想很想看。”
戚小河没有回头,只是拉着他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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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河和戚决一直在臧家待了两天,直到《禾苗的生长》节目要开始录制,戚小河和臧离不得不离开时他们才踏上回鸽子嵌村的车。
而臧家人都说好了等下个星期休息的时候他们要来鸽子嵌村的小河农场看一看。
等戚小河、戚决和臧离离开后,臧家的宅子依旧还残留着欢欣的气氛,臧引知一家人和臧引茵也暂时不出去住了。
这一天,臧老爷子把臧引远叫去,问戚小河养父养母的情况。
臧家虽然是世家,但除了臧引远之外其他人都是学术或者艺术界,对燕市豪门圈子的事情一无所知。
臧老爷子还是笑眯眯的,因为他觉得戚小河被养得很好,又阳光又聪明,这样的孩子就算不是小疏的亲生儿子他也会喜欢。
“小远,你应该认识戚家人吧,我听说戚家如今是陪小河过来的小决当家了,他们关系看着真好。那戚家的养父养母呢,你是不是得准备点好礼,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去好好谢谢人家。”
听到这话的臧引远有点沉默,他原本对戚家知之不多,知道戚小河是自己的亲侄子后这两天才赶紧让下属借着自己的名号去打听戚家的事情,这一打听……臧引远看戚决的眼神就越来越冷漠,对自己的小侄子就越来越心疼。
可那些连他听着都伤心的事情,臧引远不想说出来让臧老爷子也伤心。
只好说道:“爸你放心吧,我一直想着这件事。不过他们好像都在国外,可能不太方便,礼物这些您不用操心,我会打点妥当的。”
但他低估了臧老爷子对他的了解,听臧引远这不咸不淡的话音,臧老爷子便蹙起了眉头,“小远,他们……是不是对小河不好?”
臧引远卡壳了,不敢说真话平白惹老人家伤心,但他这说不出来的模样就让臧老爷子猜着了。
臧引远只能轻声说道:“他们……他们一直以为小河是人贩子的小孩……”
听到这话臧老爷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地拍了几下扶手,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咳咳……怎么会把我们家小河当成人贩子的小孩……咳咳……”
“爸您别激动!”臧引远知道自己惹祸,连忙帮着捋背。
臧老爷子却平静不下来,“我们小河那么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罪犯的小孩……咳咳……我要找他们说清楚……是我们臧家的小孩,是我最聪明的小疏的儿子……把小河用过他们家的钱都还回去……咳咳……”
臧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咳得停不下来,臧引远只好按铃叫家庭医生。
一家人都跟着医生跑了过来,见到涨红着连脸的臧老爷子吓了一大跳,纷纷过来问怎么了。
臧老爷子还在断断续续地怒声说着:“把他们的饭钱学费和开销,都转回去……我们小河不能欠他们一分钱……怎么就把我们小河当成人贩子的小孩欺负……”
从老爷子这语气里,其他人也听出了异样,臧引知臧引茵顿时也护犊子地生起气来。
而对普通话没那么娴熟的臧屿,是除了海莉之外最后一个听懂爷爷说的话的意思的。等他懂了之后顿时炸毛了,气冲冲地就要去找臧家“算账”。
臧引远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家人,更后悔没先自己处理好再告诉其他人了。他拉住侄子,“人家在国外,你是现在买机票去找他们理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