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浔只好又坐下,恍惚地望着裴云廷,把手抬起来,问道:“怎么了?”
然后,他看见裴云廷手里的东西。
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那个代表了爱情的东西,那枚银色的戒指,躺在裴云廷的手里,裴云廷单膝着地,要把戒指戴在初浔的手上。
初浔手指却弯了下来。
他的呼吸也跟着加速,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样,这个东西,是不是太早了?初浔说:“不行……”
“没别的意思,”裴云廷说,初浔的眼里全是慌张,裴云廷望着他的眼睛说:“没别的意思初浔,我知道你离婚不久,这个,只是我想给你的小玩意。”
小玩意?他管这个叫小玩意?
这可是戒指啊,代表了各种含义的戒指啊,初浔吞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裴云廷说:“戴上再说好吗?”
裴云廷热切地望着他,初浔本就顶不住这样的目光,他的防线在裴云廷的温柔攻势下逐渐崩盘,初浔蜷起的手指微微摊开,他亲眼看着裴云廷把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手上。
初浔戴戒指戴习惯了,离婚后这段时间手上才开始空了下来,戒指的好处是让一些有心之人敬而远之,能让他少说很多的拒绝,公司里对他眉目传情的alpha不在少数,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裴云廷摸了摸初浔的手指,拇指在戒指的地方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别取下来了。”
他坐回那张沙发上,盯着初浔精致的面颊,从微微颤动的发丝到受惊的双眸,再到小巧的嘴唇,裴云廷按压着心中的渴望,克制地说:“你不是问我,苦头吃到了吗?”
初浔呼吸轻浅,怕打扰了裴云廷的思绪。
裴云廷说:“我当初可自大了,跟我爸说我无论在哪里都克制得住自己,我是顶级alpha,是食物链的最顶端,我从出生就将注定拥有最优的资源和人脉,那是普通人一辈子也追求不来的。”
裴云廷陷入回忆里:“所以,我永远都不用着急,大家所追求的优秀的恋爱对象,我以后只需要勾勾手就会有,着急的永远不会是我。”
初浔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坦白,他屏住了呼吸,不愿意打扰到对方,这是他今晚陪他说话的基本。
裴云廷继续道:“我们家的规矩很多,从我祖父到我爸,我妈,然后到我,全都是顶级,顶级从出生就自带光环,可是这光环也有坏处,人们往往敬慕强者,而一个堕落的强者是让人不耻的,我所受的教育,就是学会克制与忍耐,对于想要的东西,要学会舍弃,让自己掌握主动权,是顶级alpha的必修课,我认为我做到了。”
屋子里回荡着裴云廷低沉的嗓音,和初浔轻柔的呼吸,戒指散发着银色的光,打在娇嫩的Omega脸上。
裴云廷的目光也醉在他的身上。
“我不喜欢平洲,刚来的那段时间,觉得身边那些人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个顶级就足以让他们丧失理智,对于那些爱慕者的追求,我只觉得厌恶,甚至会在心中鄙视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学会我的克制,我便自大地认为,那些人是可耻的,那就是低等人类,会被欲望牵着走的一群庸人。”
初浔的睫毛投下阴影,他的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乖顺的发丝贴在脸上,柔美如油画,被人不放过任何一丝一寸的在欣赏。
裴云廷凝视着他,盯着那张唇,沉醉地说:“可是我没能高傲多久,就被狠狠地打了耳光,我发现那群alpha为之痴迷的人,让我也开始对他产生念头,且是不可控制的欲望。”
初浔轻轻抬眼。
“以至于你说的有没有吃到苦头,”裴云廷低声说:“很遗憾地告诉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许可以永远高傲自大下去。”
裴云廷再次抬起初浔的手,这次他没有那么冒犯,而是小心翼翼地捏着对方的指尖,摸着那枚藏了很久的,见不了光的戒指。
裴云廷觉得可怜,可怜这代表了爱情的戒指和他主人的心意一样,藏在黑暗里无数次,可怜他们都差一点,永远见不了光。
裴云廷嗓音暗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我们家最没出息的那个,因为我玩了一见钟情,因为诱发我易感期的Omega不被我吸引,因为我用了七年,才仅仅做到……”
裴云廷指尖微重,抬起眼睛,注视着初浔,深情又无奈地说:“让他看到我。”
第45章
所以, 自己为什么没看到他呢?
这么优秀的人,他为什么没有看见?初浔在反省,在问自己, 他想起来了, 因为当年,他身边好多人,他被钟越一个人蒙住了双眼, 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到另一个人,他规矩本分的性格让他不为自己的alpha以外的人停留多一秒钟的目光。
他才没有看到裴云廷。
他才没有认识他, 他才……和他错过很多很多年。
初浔想来为他觉得难过:“我……”
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能让裴云廷开心一点呢?说什么能填补这七年的等待呢?什么都不行,这七年, 谁都填补不了。
他是让顶级alpha变得卑微的罪魁祸首。
初浔捏紧手指,他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份情绪,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坦诚相待到这个地步,他没有被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打动到过,钟越也没有,因为他们太顺利了,一切太理所应当了,初浔在钟越那里,也没有感受到这份诚挚的表白。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让你说话,”裴云廷说:“还有,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以继续吗?”
初浔只能点点头, 他还能怎么办呢?听完他的故事, 就是今晚的目的,他该知道更多的,关于裴云廷,关于自己。
裴云廷叹口气说:“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是从别人的嘴里,我第一次和你碰面,是你和同学在超市买东西,你拿了一盒牛奶,我站在货架后面,听周围的人议论你。”
“不知道被议论你会不会不舒服,是不是习惯了,但我是真的讨厌,我讨厌别人议论你的眉眼,你的长相,你的身材,以及你信息素的等级,关他们什么事吗?你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初浔低下头去,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风光时刻,即使他对那种“风光”很无措。
裴云廷顿了顿:“我觉得你不属于平洲,你不属于那个圈子,你和大家格格不入,这就是我对你的滤镜,一直到现在也还是存在。”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自带滤镜,裴云廷不是很清楚,他一直这么觉得,从见到这个人第一眼,他就觉得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办法评论他的等级,不该评论他的等级,他不像个真人,他是真正的艺术品,应该被珍惜以对的艺术品。
初浔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Omega。
这些年来,初浔听过许多人夸奖自己,从哥哥,嫂子,同事,他也被无数人追求过,可那些莽撞的alpha没有给过他这样走心的评价,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像裴云廷这样有深度,也许是因为偏心了,是因为他现在跟裴云廷待在一起,他心里的天秤已经开始向他倾斜。
“那你觉得,”初浔问:“我适合哪里呢?”他想带自己去哪儿呢?他认为自己适合哪种圈子呢?初浔想知道他的想法。
裴云廷勾唇笑了笑,他执着初浔的手指,抬高了说:“哪里都不适合。”
初浔侧头:“嗯?”
裴云廷说:“现在的时代太浮躁了,等级制严重,你不适合任何一个圈子,规矩太多的地方我不希望你融入进去。”
初浔笑了笑:“怎么可能呢,我们是群体动物,我免不了要和人接触的,不管是不是合适。”
他头脑还是很清晰的,其实初浔并不喜欢混圈子,也不喜欢认识一大堆朋友,他知道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留不住那些人,这么多年走过来,身边也没几个朋友,可就算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差,他也会与人相处,因为这是时代决定的,不是他想不想可以决定的。
但他明白裴云廷的意思。
“谢谢你为我担心,我没关系的,”初浔说:“毕业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可能没有你在娱乐圈里的经历丰富,但是我还能承受,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看着很脆弱,其实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包括那段失败的婚姻。
在Omega离婚为耻的当今,他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婚,并不是莽撞,不顾后果,而是知道哪种生活是他要的。
初浔可以忍受很多种生活,适应很多种生活,但他接受不了充满了背叛的情感,那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感情上的理想主义者收获不了真正的爱”,这是许多人的经验之谈,因为看待感情的目光太纯粹,太守则,而人类不是专一的动物,就注定要失落。
可初浔不后悔,他也不遵从这句话。脚步可以被禁锢,思想可以有枷锁,灵魂却不能过分堕落,没有原则。
这就是他和钟越分道扬镳的原因。
裴云廷以为,他喜欢的Omega很娇弱,听了这几句话,他对他刮目相看,眉眼欣赏地说:“看来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