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直摇头,像个会过日子的小媳妇儿,“这儿三百多平呢!那么多房间哪儿用得了!”
江玉堂在外边故意高声:“其实房间多点,来个客人什么的,也住的下哈。”
两人:……
汪橙去他口袋里掏手机,“我看看加上咱们的钱够不够。”
“够也是刚刚够!”江野按着自己的口袋,“你上大学不花钱吗?”
不说这个还好,汪橙当即决断:“买!就这个!”
周阔海极快地给了回应:“这就对了嘛!房子一辈子的事儿,不得挑好的?回头几场演出的事儿嘛!”
江野瞪着汪橙:“你当买白菜呢?一个个的财大气粗日子不过了!”
“别废话,你就说喜不喜欢?”
“光喜欢顶个屁用。”
“江桃桃,过俩月你也是身缠千万的主了,眼光放远点。”
小姐姐走了过来,真是误会了,“还是看不中的话,八号楼有个三层复式楼,要不……”
江野赶紧拍板:“要不就这儿吧。”
“那您是全款还是……”
“按揭。”江野咬咬牙,准备洗洗躺好了,以后每月让人按着揭一层皮。
一旦下了决心,俩人也楼上楼下转上了。指点江山一样,这里得敲,那里得扒,嘚啵嘚不带停的。
一家人选着各自的房间,房间多,那便随便选。
这间卧室向阳带飘窗,不大不小,江野选得了拦着门不让旁人进。
汪橙揶揄他:“要不,你撒泡尿标记一下?”
“你才狗呢,挑你房去!”
汪橙挤了进去,旁若无人规划着这个房间,“飘窗做成榻榻米,床可以摆这里……”
江野以为他要强占自己的房间:“我想摆哪里摆哪里!”
汪橙回身看着他,特别正经地说:“我说的是双人床。”
江野:……
“浴室的墙可以换成玻璃的,怎么样?”
“师哥……你变了,变得不单纯了。”
“是吗?”
“还不要脸了呢!”
“那得分和谁。”汪橙笑着朝他慢慢走来,看架势是要亲要抱。
外边那么多人,这人真是太大胆了。江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啊,我叫啦!”
“省着点力气晚上叫不好么?”
“我呸你个臭流氓!”
装修家具家电什么的,江玉堂他们全不管,趾高气昂地走在前边。
俩小的跟在后边拿着图纸,一路商量着怎么装修。
江野这不行那费钱,搞得汪橙想揍他。
其实就目前来说,他们的钱远远花不完,直播赚的一分都没动,汪橙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抠门。
刚到小区门口,江玉堂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局领导打来的:“江团啊您快来吧,还有汪橙和汪老师,要出人命啦!范星芒点着名要见你们!”
一行人驱车赶往剧团大院,文化局大楼下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警察也是刚到。
局领导快步走来给江玉堂握手,先道歉:“这两天出差刚回来,我是真不知道杜晓春背地里干这么缺德的事儿。江团您放心,剧团大院还是您的,遇难、伤了的兄弟姐妹咱们局里不会不管!您快想办法把他们先弄下来吧!”
顺着领导的手,江玉堂抬头望去,五层高的楼顶,范星芒站在楼檐边上,脚边一动不动躺着一个人,面朝里,看得出来是杜晓春。
李清芬手撑在额前,“又来这出?”
江玉堂喊:“范星芒你干嘛!”
“师哥,您来啦——我对不起您啊!橙橙啊,你妈呢?她为什么不来——”
汪橙别过脸去,脸色苍白。
江野拉住他手叫了声师哥,心里滋味难言。
*
文化局大楼通往楼顶的铁门被范星芒栓死,没人上得去。范星芒站得高,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脸色如灰暗的天空一样,透着死气。
警察疏散着人群,在楼下留出大片空地。江玉堂和汪橙都是范星芒点名要见的人,人群后退时把他们留在了前边。
范星芒嘶声大喊:“橙橙,你妈不肯来见我吗!”
汪橙不看他,也不答话,手在发抖。
范星芒情绪激动:“儿子!你说话啊!”
汪橙仰起了头,他颤着唇:“你有把我当做儿子吗!”
“儿子,爸爸错了,我错了啊——”范星芒往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身上踹了一脚,“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警察拿着扩音器喊:“不要伤害人质!你要见的人我们找来了,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下来慢慢说!”
“她是人质?她是人渣、是罪魁祸首、死有余辜!”范星芒双手掬在嘴前,冲着人群大喊:“是她卖了白玉靠!”
周阔海的心揪了起来,这是他一辈子的痛,这把年纪还一直耿耿于怀,他蹙着眉毛望向范星芒。
“杜晓春不要脸,他男人常年卧病,她就往我床上爬!是她告诉我,剧团一日有江玉堂,我一日出不了头。长坂坡的那场演出,是我在桌子上动了手脚,师哥从上面跌下来摔断了腿。”
范星芒跪了下来,啪啪扇着脸,“我他妈不是人啊!趁着师哥住院、雅梅伤心……我他妈畜牲啊把雅梅灌醉啦!”
汪橙紧紧握着拳头,闭上了发红的双眼。
江野揽住他的肩,“师哥,咱们走吧。”汪橙的腿像栽在地上一样,江野没能拉动他。
“我是成名了,我想在剧团干一辈子,我爱这个!偏就来了个商人要买鸳鸯靠,杜晓春动了心思。她找我商量把两件宝靠偷出来,我没答应啊师爷,您信我啊——”
“是她!逼我!拿汪雅梅威胁我!串通了剧院那个电工胡明理,演出时弄坏了电闸。趁着乱,杜晓春用板砖给了我一下,满头血,我扒了白玉靠倒地上装死!完美吗?哈哈哈哈……”
范星芒又哭又笑:“卖了一千万!”
“墨玉靠呢?墨玉靠谁拿走的!”江玉堂喊。
“我怎么知道!”范星芒说:“杜晓春说黑灯瞎火她摸了两把,没找到墨玉靠!”
杜晓春夫家关系硬,把她调到了省城,范星芒和汪雅梅也跟了过去。他们用这笔赃款干起煤矿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杜晓春丈夫去世之后,她一直想和范星芒结婚,恰巧范星芒和汪雅梅有了猜疑,嫌隙日深。她伪造了一份假亲子鉴定,但范星芒并未离开汪雅梅,反而造成了汪橙的悲剧。
煤矿出事之后,范星芒成了替罪羊,他对杜晓春来说,再无利用价值。
江玉堂喊:“你们把白玉靠卖给了谁?”
“卖给了谁?卖给了谁?”范星芒疯疯癫癫,嘴里嘟囔着,忽然大吼:“他姓汪,卖给了姓汪的!”
他跪在那里薅着杜晓春衣领,恶狠狠摇着她:“你别装死,起来,起来说给他们听!那个人叫什么!”
已被范星芒掐断脖子的杜晓春耷拉着脑袋,她再也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警察正在破门。
“范星芒你不要激动,放开人质,有话你慢慢说—”
“你们敢破开门,我就把她推下去!”
破门的声音停了,他们不知道杜晓春已断了气。
范星芒望天大笑,“为了这个死女人,你们不敢抓我,值吗!”
汪橙突然大喝一声:“你收手吧!”
范星芒松了手,杜晓春跌躺回地上。
他扒着顶沿长长探着脖子,冲着汪橙喊:“橙橙,爸爸错了。原谅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汪橙站不住,晃着身子后退两步,江野撑住了他。
警察也劝汪橙,劝他答应原谅范星芒,想先把范星芒安稳住。
汪橙咬着牙不住发抖。
“你们别逼他了!”江野大吼:“范星芒!你气死师爷、害了我爸、毁了姑姑、还有我师哥!你叫他们怎么原谅你!师哥,走!”
江野拉着汪橙挤进人群,范星芒大叫道:“谁都有理由恨我,汪橙!你没有!我生你养你教你,你恨我?!你凭什么——哈哈哈哈……”
汪橙顿住脚步,仰着头哈了一口气。
“走啊师哥!”江野双手拉着他。
“师爷——”范星芒神经质一样发着抖,“您老瞅瞅,看我功夫还有没有!”
他站了起来,嘴里“锵锵锵锵锵锵……”念叨着,身上摆的都是空架子,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武生,此时没有一点精气神可言。
“汪橙你回头看一眼,爹再教教你云里翻——”
人群一声惊呼,范星芒从楼顶翻了下来,江野死死勾住汪橙后颈,不敢让他回头。
……
文化大院门口的一辆车子里,汪雅梅一直憋着眼泪。
李逸臣说:“想哭就哭吧。”
她伏在前排的靠椅上,忍了忍,终是哭出声来。
范星芒爱过她,也毁了她。
结束了。
*
汪橙的情绪非常消沉,江野想带他回家,上了保镖的车,汪橙说要去剧院。
江野小声问:“要不你回去,我先到那儿问问?”
“不。”汪橙强对他笑:“我没事。”
有事没事他骗不了江野。都是倔脾气,江野没再说什么,一起去剧院找了经理,打听到胡明理这个人已退休多年,家就在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