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戬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眼里流露出一抹温柔,方才的烦躁似乎在见到林涵伞的那一刻起便被压了下去。
其实也算不得很糟糕,至少,至少小伞没什么事不是吗?
霍戬这么想着,心情宽慰了不少。
对啊,他担心那家伙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腿没了也好,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会想要逃跑了,就算想,那也是没办法的。
从今天起他将获得一个全新的娃娃,他不会逃跑,不会离开自己,会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取悦自己,等到玩腻了的那一天,就作为交易将他送出去,这样一想,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任川只要活着就好了,至于残缺不全什么的,又有什么问题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罢了,影响不到他的身价。
任川作为霍戬的玩伴,常年被霍戬带上宴会酒局,在圈内可是被不少人觊觎了许久,其中不乏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他们不同常人,更深爱残破的美人,楚楚可怜激起人的保护欲,又令人想继续破坏,让他露出更为恐慌的神色,他们称之为刺激。
任川足够漂亮,所以就算是残废了也无所谓,能起到价值就好。
一想到这里,霍戬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任川醒来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医院的另一边。
任川捡回一条命,成功活着下了手术台,周护士将他退出抢救室,张望着寻找家属,然而并没有看到刚刚的男人,她微微皱眉,推着任川走了。
洁白被子下是空荡荡的半截,青年左眼皮创伤严重,缠绕了厚厚的纱布,只露出小半张惨白的脸,纤瘦的身子藏在柔软中更显单薄,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连这不怎么厚的被子都能将他压死一般。
任川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周护士找不到家属,最后只能去前台处寻找资料,一名前台的小护士问找什么,她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浓厚的不满:“刚刚送进来那年轻人,家属不知道去哪儿了,都伤成这样了这心可真是够大的。”
“哎!这我认识,之前住过好多次,我记得有个男人留过电话,说下次再遇见这家伙就打给他,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小护士还真找到了一串号码。
周护士打通了电话,一边训斥着电话另一头的男人,一边叮嘱他马上去办理住院以及缴费。
男人沉默着受训,只在挂断时淡淡应了声“嗯”。
人很快就来了,只不过不是刚刚抢救室前那个男人。
周护士看着眼前的人,感觉他有点眼熟,但医院每天人来人往的,今天印象深刻的人说不定明天就淡忘了,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男人礼貌性笑了笑,问道:“我是任川的朋友,病人现在怎么了。”
周护士见他不是刚刚那个人,似乎也不知情,就交代了具体情况,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忙去了。
男人忙上忙下,缴完费才得空喘口气。
他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静静端详着里面躺着病床上的青年,青年周身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呼吸机盖住些许容貌,他却还是认出了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任川。
明明不久前还陪着自己的,明明才说过再见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他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重逢,他的小家伙应该是健康快乐的。
就差一点……
男人拳头捏的死紧,骨节泛白,他愤恨地砸向墙壁,发出了一声闷响。
好像有湿润的东西划过脸颊,啪嗒砸到了白色瓷砖啊。
第十九章 :是白月光
祈墨第一次见任川,是在三年前一场知名世家联姻现场,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陪着哥哥去赴宴。
一般类似这种联姻,几乎都是不带感情的组合,但为了排面,场地总是挑得很大,这不像一对新人一辈子的见证,倒像是交际舞会,所有人交谈与席,祈墨的哥哥也带着他认识了不少商业权贵。
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祈家这一辈就出了他怎么个年轻人,哥哥年纪比他大了一圈,野心大,很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精英。
祈墨没那个心思,眼睛直勾勾盯着小新郎看,赤裸裸、不太礼貌的目光,实在不合适。
祈赞递给他酒杯,提醒他适当收敛点自己的眼神。
祈墨又瞧了几眼,恋恋不舍移开了目光。
小新郎肤色白腻,是很文静娇气的长相,一看就是吃不得苦的美人,像诗又如雨,温润尔雅,湖水般透彻的眸子透着一股灵气,不沾染世俗的纯粹。
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针,那枚胸针祈墨有印象,是一场拍卖会的压轴品,记得最后是以八位数打下来的,青年身上随便一个小饰品都是价格不菲的收藏品,可见任川在霍家的分量不小。
他这么想着,不免又一阵惋惜。
祈墨在进场时就注意到了任川,这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这太不靠谱了,可当他看到任川时,心头那一下的悸动又是实在难以忽略。
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苦涩仰头饮尽。
心动又怎样,觊觎他人之妻这种心思一旦出头就够无耻至极了。
祈墨的理智倒是说得很大义凛然,行动上却够贱,他进修一年,和祈赞强强联手,商业场上做事雷厉风行的性子深得祈家赞赏,没多久就把势力扩大,一度力压霍家。
祈墨在登上董事宝座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只是感慨自己终于爬上来了,终于可以正视心中那个人了。
祈墨悄悄调查了任川,结果不尽人意,他原以为任川和霍戬会很恩爱,自己则要上演爱而不得的苦情戏码,混蛋的觊望白月光,犹如藏在黑暗深处的小人。可他万万没想到任川过得并不好,简直不能用不好来形容,是相当的糟糕。
就是这个时候,祈墨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
祈墨坐在黑色跑车内,抿着唇望向斜对面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可那边的状况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上人被摔进车内,发出了痛苦哀鸣。这声叫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向他的心脏,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痉挛,半条命似乎都丢了。
他不能下去,祈墨一遍遍申饬自己,手附在大腿上,掐破衣裳陷进肉里,肉体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霍戬通过任川的哥哥压了他一头,最后又把人偷走,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任川的命也掌握在霍戬手中,周围都是霍戬的人,他不能冲动,他不能害了任川。
祈墨驱车离开,黑色西裤上多了许多水泽。
祈墨通过很多方法见到了任川,但更多时候都是在医院,任川自己来的,或是被司机送来的,这取决于两种情况,他还能下床走动,他完全起不来。
每一次他都装作恰巧碰面,久而久之也就混上了眼熟,再过后,就有了填号码这一遭。霍戬留的电话从来都是助理接的,无论什么状况,霍戬都不理会,祈墨钻了空子,成功替换掉了号码。
这不是解脱,是另一种折磨方式,霍戬是不在乎任川的,不然这种小事怎么会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很清楚,有时候很想见任川,又讨厌医院打来电话,因为每一次接通,他就知道任川又受伤了。
他和他的唯一联系方式是医院缴费单。
上一次见面,任川受伤并不严重,第一次陪他说了许多话,他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小家伙也有那样活泼的一面,他滔滔不绝,询问自己外面的世界,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有点呆傻,他却喜欢得紧。
这样的日子仅仅维持了几天,任川就被霍戬接走了,这之后他们便没了联系。
任川和外界没有联系工具,霍戬不许他和任何人碰面,哪怕是朋友也不许。
从他知道的事情里翻阅,任川没有爱好,那么这些时间他都在干嘛呢?一个人可以发呆好几年吗?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这怕是要废掉一个人的节奏。
祈墨从来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以往青年就算伤的再重,昏迷几天也就清醒了,他会眨巴眨巴大眼睛,怔怔看着自己。
祈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保护他,为什么一定要拖,作呕的后悔一点用也没有。
他身后背着祈家,放下就没了权利,根本不能与之抗衡,拿起就要担下重任,这是祈赞告诉他的。
后悔有什么用,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任川在病床下肆意的样子了。
祈墨在长廊椅子上守了一夜,初秋的京城很冷,冻得他高大的身躯发抖,他睡不着,只能一会坐着一会站起来去看看任川。医生说麻药劲过去大概率就会醒,那时候要是不出什么意外,观察一段时间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祈墨怕他醒来害怕,就这么来回折腾,一晚上下来眼睛起了不少红血丝,一双眼跟溢血似的,看着很是渗人,来检查的护士都被吓了一跳。
祈墨又问了任川的情况,护士说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等他醒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