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正义 (星星花花223345)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星星花花223345
- 入库:04.10
何敬远跑了几步,朝寻逸打了个招呼:“学、学、学弟,聚会改时间了,提、提、提前了半个小时,他们已经先过去了。我、我、我刚才有点事耽搁到了现在,咱、咱、咱俩正好一起去,坐632路两站就到。”何敬远用他那张不怎么伶俐的嘴艰难地解释着:“思诚订的海底捞(火锅店),就、就、就在枫蓝国际二层。”
寻逸和何敬远两个人上了车,找了最后一排坐下。寻逸一直不吭声,何敬远咳了一声,把努力把舌头捋直了说:“学、学、学弟,谢谢之前一直给我帮忙,发了几篇不错的文章,我规、规、规培以后应该能去个好一点的医院。学弟,你在法、法、法大读得怎么样?”
“很好。”寻逸说完后,侧过头去看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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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是鲜血,还好。
何敬远已经习惯了寻逸的冷淡,一点儿气也没生,反倒自顾自地讲起来:“那、那、那挺好的。我刚、刚、刚参加规培的时候,特别忙,累就算了钱也少,一个月六千多,这点钱在燕京怎么够花,我父母还得给我垫钱,他们都觉得我、我、我这个博士白读了。我高中同学学计算机的,本科毕业就去华为了,现在一个月到手五万多,不仅结了婚,连房贷都快还完了,而我、我、我的京漂生活才刚刚开始。”
寻逸推了推眼镜,对着车窗叹了口气:“你肯定比我明白,当医生就是这样,前几年苦,熬到一定岁数就好了,而且你的专业技能又那么强,不会有什么中年危机。”
何敬远摇摇头,苦笑一声:“熬、熬、熬不住,熬不住,年纪大了熬个夜都受不了,而且干着干着觉得特、特、特别枯燥,没劲。我跟你说,前几天刚轮到病房的时候,我、我、我碰见一个怪人,他这个人怪得很有特点,我就是靠着他苦中作乐,调剂生活。这、这、这事保密。”
寻逸心想,不用保密,他没什么兴趣听。他大一大二的时候对医生这个职业很是向往,也喜欢听临床医学专业的师兄师姐讲起自己在医院实习的经历。如今三年过去了,他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高考分数不够高,与临床医学专业失之交臂的事实,也慢慢接受了自己以后永远也无法成为一名执业医师的事实,因此也就释然了,没那么大期盼了。
“我这个病人的名字很、很、很古怪。我说出来你可能还是不知道是那几个字。”何敬远边说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了两个字——操恪,然后递到寻逸面前。
寻逸没当回事,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谁知当他看到手机屏上的人名时,一下子就愣住了,总觉得这个名字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
何敬远见自己的学弟不说话,又说:“这个人真是一言难尽,他、他他的名字本身就挺与众不同的,而且还偏偏是陈寅恪先生的粉丝,把自己名字第二个字的读音改成了que。每次护、护、护士叫错他的名字的时候,他都、都、都要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纠正过来,说是que啊,是que啊,下次再念错就好好教训你们一顿,把护士们烦得不要不要的。”
操恪……寻逸越想这个名字越觉得熟悉,他绞尽脑汁思索着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后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登船乘客的名单中见过操恪这个名字,而且这个人还是幸存者之一。他记得资料上显示操恪现居滇南省大理市,男,今年65岁。
寻逸转念一想,操姓本就少见,叫操恪的人就更少了,今天自己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应该不可能只是个巧合。
寻逸转过头去,追问:“学长,你说的那个病人多大岁数了。”
何敬远想了一下:“这、这、这个我记不得了,怎么也得有六十五六岁了吧。”
“男的么。”寻逸又问。
“一、一、一个老爷子。”
年龄和性别都对上了。
寻逸望着何敬远,问:“今天聚餐结束后,你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你、你、你们之前认识?”何敬远有些诧异。
“学长,该下车了。”寻逸没回对方的话,起身走到车门边刷了公交卡。
寻逸他们找到那家火锅店的时候,实验室里的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到齐了。火锅的锅底已经烧上了,菌汤配三鲜汤,腾腾地冒着热气,弄得寻逸的眼镜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服务员见了,很周到地递过来一次性眼镜布。
华晨霖见人都到齐了,鼓动学生们点一些菜和肉来涮。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装装样子,谨遵老师的教诲,假惺惺地点了些蔬菜、薯类和菌藻类,后来实在按捺不住食肉的天性,鸭舌、肥肠、腰片、酥肉、虾滑通通都招呼上了。
不知道谁点了一份血旺,正好摆在寻逸面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弄得他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心跳也加快了不少。他赶紧示意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完后才缓了过来。
何敬远见了立刻把那盘血豆腐端到了远处,又让几个师妹把它们速速下到锅里,赶紧消灭掉。
聚完餐后,大家又订了KTV包间唱歌,奈何何敬远实在五音不全,一首能拿得出手的歌都没有,只好带着寻逸先撤了。
二人坐公交往人民医院赶,到了地方,何敬远仍对刚才血旺的事儿耿耿于怀:“学、学、学弟,你没事吧,他们忘了——”
寻逸推了推眼睛,打断他:“没事,不是鲜血,还好。”
“对、对、对了,你跟操恪是什么关系,为、为、为什么要找他?”何敬远边走边问。
寻逸避过对方的目光,低声说:“我有些事情要问,麻烦学长带一下路。”
何敬远抬手一指门诊大楼后面一座二十几层高的建筑,说:“那就是。”
一路上何敬远喋喋不休地给他的学弟介绍着他们医院的各个科室,偶尔也提上他那个古怪的病人几句:“操恪他、他、他是糖尿病肾病,到燕京来看病的时候已经是第IV期了,现在进展到第V期,症、症、症状跟尿毒症没什么两样,只、只、只能靠血透维持着。”说着,他推开了病房的门,偌大的房间里摆着三张病床,每张床的右侧都立着台血液透析机。
挨着窗户的病床被半支起来,上面靠着一个一头白发、眼窝凹陷的老人,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单从外表上来看没有八十岁也至少有七十岁了。老人瘦骨嶙峋的右臂上插着两个管子,连向旁边的透析机,另一手上攥着本书。
寻逸一眼就认定这个人就是何敬远口中的操恪,因为另外两床的病人一个是女的,另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
何敬远看了看管子上的血泵,又看了看寻逸,有些为难地说:“学、学、学弟,你……机子现在没法撤下去……”
“没事。”寻逸别过头去,让自己不去看管子里流动的血液。
何敬远走到病床边和操恪交谈了几句,中途二人看了寻逸几眼。
等他俩谈完后,寻逸望着何敬远,说:“学长,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和老先生单独谈谈。”
还没等何敬远走出去,靠在床上的老人就把头侧了过来:“娃娃,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是小何大夫的同学,今后也在这边工作?”
寻逸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话从来不喜欢绕圈子,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句:“老先生,有一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您是不是9.25沉船事故的幸存者。”
操恪听了后怔了怔,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把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打量了许久,才开口:“娃娃,我们以前认识吗?”
寻逸见对方如此反应,心下笃定自己找对了人,恳切地说:“我一位重要的亲人死于这场事故,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十五年前的事了,何况还是那种事,谁愿意再提起来。”操恪立马拉下脸,同时移开了视线。
“老先生,那个人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寻逸坚持道。
操恪阖上眼皮,语气强硬:“你走吧,别杵在这里。”
“老先生。”寻逸上前一步。
过了一会儿操恪才睁开眼,他隔着男生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儿眼镜对上对方灼灼的目光,不由得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哎,我是真的不愿再回忆起那场噩梦了,当初我和我太太被分到两艘救生艇上,她、她离开我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操恪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心里酸涩得不行。自妻子离世后,他每每想起对方,都是这种感受。他还记得,结婚的那天他太太问他,会不会爱她一辈子,他闭着嘴巴没答话。现在他老了,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蓦然回望自己那坎坎坷坷的人生路,才发现原来自己爱了妻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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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出谋害我爸爸的真凶。
老人用他那几根枯瘦的指头攥紧了手中的书,混浊的眼珠中闪烁着迷离:“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我太太啊,她依旧一副年轻模样。她说她在远方等着我。”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十分压抑。
寻逸能明白老人此时的心情,他很清楚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他本科的时候喜欢过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他能感觉出自己和对方是同类,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表明心迹。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和那个老师表白的时候,对方竟然在课堂上宣布自己刚结了婚,太太既温柔又漂亮。讲台下的学生们鼓起掌来,为老师送上祝福,只有寻逸一个人眼帘低垂,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