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酒店环境不错,当然价格也很动人,我累了一天,还是强撑着精神冲了个澡,物尽其用,这才出来准备睡觉。
都萨木躺在床的一端玩手机,旁边留了一盏台灯。
我站在床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抗拒,望着都萨木旁边空着的枕头,总觉得很别扭……就好像是,躺在我身边的不应该是他一样。
“害羞呢?”都萨木转过身来,抓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床上,“你还没准备好之前,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第86章 176-177
“你怎么不觉得也许是我对你做什么。”我关掉台灯,虚张声势,背过身去不看都萨木的脸。
“也行。”都萨木笑了笑,“只是你今天喝我口奶茶,都要特意将吸管换过来,我实在是不觉得你会有什么更多的想法。”
我浑身一僵,没想到都萨木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老实说,直到今天我和都萨木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非常短暂的牵手、偶尔的拥抱以及屈指可数的浅吻,每次都点到为止。
记得有一次,我和都萨木约着在某家私人影院看一部乏善可陈的国产爱情片,也许是剧情太过无聊,我们俩在看电影的时候都有些走神,都萨木伸过来抓我的手,手背上忽然传来的触感让我没忍住迅速将手抽回,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我想要道歉,却不知道从和说起。
尽管我在心理上接受都萨木的接触,毕竟他是我确认过关系的男朋友,然而,生理上的排斥似乎又在说明着一些别的东西。
“对不起。”我转过身子,在黑暗中面对着都萨木的方向,“我知道这挺怪的,但是……”
“没必要道歉。”都萨木说,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染上了一丝疲惫,接着,他像是要跟我在半夜倾诉衷肠一样,缓缓讲道,“我的第一次,是在上高中的时候,被你撞上和我吃饭的那个男生。”
“啊……”我短暂地发出了一个单音,随后意识到都萨木竟然在跟我聊床上的“那点东西”,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和顾柏川没有做到过这样一步。实际上,在我们俩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忙于争吵、冷战、和好、再一次争吵……这样的循环。
至于身体上的事情……
“我,我没有这样的经验。”这世界上难得有什么让我觉得难堪的话题,做ai算是一个。
我听见都萨木在大床的另一端发出轻笑,语气中带上了些轻松:“你和顾柏川没有做到这一步?”
“那时候还没有成年!”我飞快解释,“再说,未成年做这样的事,多少也不太好……抱歉,没有说你的意思。”我赶紧补充道。
“没什么,确实不好,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后悔的事。”都萨木说,“所以我想说,我能理解你现在对肢体接触的抗拒,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多长,你还需要时间去习惯。”
“也许。”我说。
都萨木总是很善解人意,仔细想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怎么发脾气,他就像总是面上带笑的好好先生,体贴地在对方难堪的时候递上台阶——他曾经谈过的男朋友也有很多种类型,他总是笑,总是包容对方,但我却一直感觉跟他隔着一层玻璃。
我,真的喜欢都萨木吗?
白天顾柏川问过我的问题,又再次在我耳边循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由于过于理性所以说出来的话总是一针见血,惹人厌烦……然而,在多数的情况下,顾柏川又总是对的。
这真是令人痛苦的一件事情。
也许对于年轻学生来说,四季总是流转得很快,上一秒我还走在阳光灿烂的夏天,下一秒冬风再次席卷了整个北京城。
随着“顾柏川”三个字距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很多曾经清晰的记忆,也模糊在时间的流逝之中。
我交到了一些新的朋友,大多数是来自摄影社团,我们会利用周末的时候前往各个犄角旮旯里拍摄,有的时候,社团也会接到一些单子,除了照相之外,还有一些视频相关,为此,我又重新学了一遍摄像机的使用。
原先在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衡量学生的标准很单纯,仅成绩足以,而到了大学,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就变得多元立体起来。这里的“多元立体”也并不是完全的褒义,它代表着一些包容的同时,也代表了一些更加现实层面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近四十人的社团里,忽然传起关于我的流言,他们说起我的家世,又直接一股脑将我打到了北京本地红几代的派别里,言语背后的深层次含义当然不是表扬:他们说我家里有钱,之所以经常不回寝室,是因为我滥、交成性,常年泡吧,且男女通吃。除此之外,又因为一些社团里一些小纠纷将“欺负外地人”的帽子扣到我头上,其中列举的罪行我闻所未闻,深感无语和恼怒。
宿舍里有室友不知道从哪里听信了流言,开始对我横加指责,一会说我用过的牙刷插得位置不讲究,挨到了他的牙刷上面,一会又说我踩着门禁回寝,吵着他休息。
可经过我仔细观察,那牙刷分明离着他的八丈远,而我踩着门禁回来的时候,他还在下面打游戏,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李信铭也看出那人没事找事,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劝我道:“算了,平头哥平时就那副样子。我之前听他通电话,他家里面有点重男轻女,估计都让他父母和姐姐惯出来的,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你不要同他计较。”
我对大学难得的校园生活还有所眷恋,听了李信铭的劝,打算不予理睬。
然而,那人却越做越过分,终于,有一个周末,他趁着我回家的时候,将我放在桌上的一卷新手纸用了个干净,还将剩下的纸筒大喇喇放在我的桌面上,旁边还零散放着嗑过的瓜子以及擤鼻涕的纸团。
我没忍住跟他翻了脸,一巴掌将桌面上的东西扫下去,将他从自己的电脑前面扥起来:“你他妈自己没有纸吗?用我的,用完了还把垃圾堆我桌上!你丫什么意思!”
“哦,忘记扔了。”他淡定地回答我。
我知道这些都是小事,更知道他就是要用这种小事膈应我,但是脾气上来根本控制不住,我推开李信铭前来劝架的手,狠狠一拳揍在那个犯贱的小子脸上:“我一直不理你,你是不是当我给你脸了!?”
宿舍里剩下两个男生都被我的突然爆发吓到了,除了李信铭,另外一个室友也迅速从床上下来:“好好说话,别动手。”
“我他妈倒是不想跟他动手,就这傻x一直恶心我!”我每说一句话,就冲着那人身上招呼一拳,每说一句就是一拳,那人也试图反抗我,然而,我是个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主儿,虽然上了大学收敛脾气,并不代表好欺负,于是,就在我的一拳一拳殴打下,那人很快就被我压在了地上。
他的鼻子里冒出了鲜红的血,我思绪一晃,这才找回理智停了手。
那人躺在地上的贱样和当年的杨辰一模一样,一想到杨辰,我就想到了九九——我向来不愿意这样揣度别人,然而在某些神经不正常的人眼里,不管是什么样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报复、恶心到那个比他强的人,他都会不管不顾地去做。
当年,我揍了杨辰,他弄死了我的狗,而如今,我不知道我跟这个人结怨,他会不会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冷静地从地上起来,那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人也很快从地面上爬起来,他口中骂着“操”,对着我满口喷脏,几欲挥手又被李信铭拦住,于是他又叫嚣道:“黎海生,你以为自己有点背景就能在学校横着走吗!你个恶心的同性恋,你们同性恋浑身都是病,早晚不得好死!”
“别瞎说了,这是说什么呢。”李信铭用眼神瞄我,生怕我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我的拳头捏得发紧,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
我不知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我的性向,而他的这番针对到底是因为我的性向还是什么别的理由……总而言之,发生的一切都能将我轻而易举激怒,但这次我不打算再像小时候那样处理事情。
“你说完了吗?”我的语气中带着寒意,“说完了,就他妈把自己那张臭嘴闭上,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个字,不然我接着揍你一顿,谁拦着都不好使。”
那人在我的目光威压下,终于闭上了嘴。
我摔门而出,一个人冲进冬夜的冷风里,外头有好多大一的新生成群结队的回来,他们脸上浮现出笑容,而口中正在谈论关于元旦晚会的事情。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又到了新年。
我一个人徘徊在学校外的天桥上,俯视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汽车的尾灯像是一缕一缕冲向远方的红色,从我的眼前掠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头顶那轮泛着黄的月亮,突然非常想念顾柏川。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还是打了架,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我知道不会再有一个人拖着我、替我收拾残局,所以学会了自己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开始学着做一个成年人,开始变得像他……可是,我依然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