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第三只小猴儿送来的一堆鲜花,然后顺着这排着长长队伍的猴群往后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的心情那叫一个难以言喻啊。
对上第四只小猴儿亮晶晶的眼睛。我决定严肃一点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以免自己被这群猴子用各类鲜果埋了。
“不需要了。”我说着并做了个摆手的动作。
第四只小猴儿瞬间耷拉下肩膀,一脸浑然欲泣的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我。
我被它看得毛骨悚然,心软得不行,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然后我又对上了第五只小猴儿的眼睛……
这什么事嘛!
我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下身子,第一次发现过分的热情也能让人痛不欲生。
等悟空从洞里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小猴子们送来的果子埋得差不多了。
那猴子笑得不行,从我脑袋上拿下个果子,凑着咬了一口:“师傅你这是干嘛呢?”他一把将我从果子堆里拎了出来,又挥散了那些小猴儿,笑道:“我倒是头回见师傅这副模样。”
我凉凉地瞅他一眼,不说话。
他拎起三宝,丢到一边,自己吊在我肩膀上,低笑道:“师傅可想好怎么补偿我了?”
我将他的胳膊拿开,偏头问道:“什么补偿?”
他道:“师傅给我套了这么个拿不掉的箍儿,自然该好好补偿我才对。”
我想了想,指着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果子道:“这些都给你好了。”
猴子撇撇嘴:“我要这个干嘛?”
“那你要什么?”我拿了颗葡萄,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嘿嘿——”他坏笑两声,正欲说些什么,突然有十几只猴子了跳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这小东西急得不行,不停地指着下方。
猴子面色骤变,跟着小猴子往下走去。
我也跟了去,只见山腰下,有十几个人正往这边来。
这十几人皆是猎户,腰挎长刀,背着弓箭,一边走一边沿途设置陷阱。
猴子大怒:“正等着呢,这是他们送上门来了!”
说罢,手上掐诀,口中念咒。霎时间,风云色变,飞沙走石。那一队人马被他吹得有大半掉落悬崖,生死不知。
我拉住他的胳膊,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在我心中,人和猴子的性命是不能比的,这些猎人无论如何罪不至死。但在这猴子心里,这一山的都是他的亲族,我如何能拦?
但眼睁睁的看着这猴子杀人,我又着实做不到。
我看着那些在山腰上无头苍蝇般乱转的猎人,叹了口气:“放他们走吧。”
“放他们走?”那猴子突然笑了,“好!放他们走!”他说着,一挥手将剩下的那一半尽数拍上悬崖。
这些人不过肉体凡胎,哪经得起他这般折腾,一个个在山崖山撞得头破血流。
我陡然色变,瞪着这猴子,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他却不以为意,反而嘻嘻笑道:“这些人不经打不经打!”
我张口结舌地盯着他半晌,欲要念紧箍咒,又生生放下手来,一甩袖子往里走去。
……
…………
“小金还没回来?”灰袍男子黑着一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公子说要跟猎户去山里玩玩,不知怎么至今还没回来,”学徒回道,“照理来说应该回来了,徒弟去看看去。”
“那小子尽会惹事,”灰袍男子揉了揉额角,“下次给他看住了,别由着他性子来。”
学徒连声应是,心里却道:您老人家自己把小公子宠成那样,嘴里让我们管着点,我们能管吗?
入夜,明月高悬。
灰袍男子在房里坐了会儿,想静下心来刻符文,谁知还没刻上两刀,就觉得心烦气躁,在房间里呆得越久便越是坐立不安。
最后,他干脆跑去将自己那刚刚睡下的倒霉徒弟拉了起来:“小金可回来了?”
学徒睡眼惺忪地望着他,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小公子……?”
“学生去看看去。”学徒哈欠连天地披衣起床,面上恭敬无比,心里早将师傅的祖宗十几代都问候了个遍。
灰袍男人在门边来回走动了好一会,终究是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我的师傅啊,”学徒无奈了,“您老人家跟去干嘛?”
“指不定是小公子跟那些猎户在山里歇了一晚,你这急吼吼的干嘛?”学徒心道:您也不怕自己这张脸吓到别人。
“休得多言,你带路就好!”灰袍男子对着徒弟倒是毫不客气。
学徒只得认命,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
待得去了猎户家中,师徒二人方才知道,这些猎户也是一夜未归。
“二位仙长莫要担心,以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有人安慰道。
“是啊,像咱们这样的人,在山里歇上一晚也不是什么奇事,仙长还是先回去吧,这么深更半夜的,兴许明个儿一早小公子就回来了呢。”
在诸人的连番劝说下,灰袍男人终于打消了连夜近山的打算,依了众人,决定等明天天亮。
可纵使如此,灰袍男人也还是睡不着。
他坐在窗前直等到东方微明,等到太阳无比灿烂地跃出云层,等到日上高空。
他终于坐不住了。
“我们进山去!”灰袍男人看着自己的徒弟们,目光好似刀锋。
这一次无人敢反对。
第二日,这一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山腰上的死尸无人处理,这些人脑浆迸裂,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血都渗进了泥土里,将地面染成了红褐色。
灰袍男人大惊失色,急急上前,将满地的尸体一个个的翻过来查看。
他带的几个徒弟大气也不敢出,只好跟着后头陪着师傅查看尸体。
虽说很多尸体撞在岩石上,砸得面目全非,但凭借服饰和体型还是能分清谁是谁的。
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小金公子。
灰袍男人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有胆大些的学徒宽慰师傅道:“师傅莫要心焦,小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灰袍男人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众学徒纷纷附和道:“是啊,师傅,吉人自有天相,小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灰袍男人没有理会自己的学生们。
他蹲下身子查看着周遭的痕迹。
这一处地方,花木尽毁,草木摧折。
但这一路走来其他地方却好好的,实在不像是发生了什么自然灾害。
可若说是遇上了山匪强盗也不太像。
一则这花果山几百年来都是著名的荒山,山上活物都少,仅存了些不知靠什么活下来的猴子,这么个地方哪里来的强盗?
再者,他那儿子虽然不学无术,整天斗鸡走狗,却也不至于轻易被几个山匪干掉。
这般情形,到似是遇上了大妖怪。
可这么一来,又回到了原地,这花果山哪里来的妖怪?
灰袍男人一面想着一面顺着血迹往崖边走。
这一看当真是吓了一跳。
那崖边苍翠的树枝上竟是挂了不少人。这些人许是从上方掉下来力道过大,被这树枝戳得肠穿肚烂,血凝在树枝上,很是可怖。
☆、第37章 成全
自上往下看去,尸首遍地,满目猩红。
灰袍男人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手里掐了个诀贴着岩壁急急就往下走。
这山崖陡峭得很,总是他会些法术,但若一个不留神依旧是摔得粉身碎骨。
男人抱住一棵斜生的松树,焦急地四下张望着,这一路下来,光尸首就见了三五具,都被那树枝戳得不成样子。
他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肯能死在了这里,就觉得心慌得不行。他活了五十多个年头,法术上自认小有成就,大风大浪也见过,今日倒是头一次这般惊慌失措。
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才用了这么点时间的法术,竟已隐隐有些后力不继的迹象。
他稳住心神,在松树山稍作歇息,再向下找寻。
又见了两具尸首,依然没有见到小金的。
灰袍男子心有焦虑,同时也有些暗暗地庆幸,还没找到尸体,便可能还活着。
可等他向下行了上百米却依旧没有找到小金时,他的心忍不住沉沉地坠了下去。
在一块略微平缓的石头上又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此时这个男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样偏向体力的行动对他这种整日呆在房间里做傀儡的人来说,终究是过于勉强了。
他应该带些傀儡过来的,只是当时走得太急,未曾想到此节。
男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打算继续往下再找找。若实在不行,再让徒弟们回去带傀儡过来。
“师傅——”
“师傅——”
学徒们在顶上直叫:“师傅你先上来吧!”
“学生已经让人回去带傀儡了,师傅你先上来!”
“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男人心烦意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寻去。
岂料他一时心烦,踏步时竟忘了掐诀。恰巧他脚下的那块石头又不严实。
他这么一脚下去,石块松动,整个人随着泥土石头直直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