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既神通广大,变得与你相同,我徒弟纵有手段,又怎不敢轻动干戈。倘被多官拿住,说我们欺邦灭国,问一个大逆之罪……”
再者国不可一日无君,那妖怪虽然当了皇帝倒也不曾为祸于民。我们这将他一抓,到时候国无君主,怕更是大祸。
只是这话,我只敢在心底想想,自是不敢说出去刺激这水鬼的。
“师父,我本宫有个太子,是我亲生的储君,”那水鬼显然不肯轻易放弃,“你只需与他相见,他定当助你。”
见我迟疑,他将手中的白玉圭递给我,道:“此物可为凭证。”
我叹了一声,都说到这种地步,这忙看来是只能帮了:“定当竭尽所能。”
他跪地叩首,道:“多谢师父。”
我急忙后退两步,不敢受他这大礼。
正当此时,突然四面一阵晃动,霎时间天塌地陷,木板砖石纷纷下落,我骇得想跑却又迈不开腿。
我吓得猛然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瞪着房顶。
这一醒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地震,分明是那猴子抓着我的肩膀一震乱摇。
“师父师父师父,”他一边摇还一边嚎丧,“师父你快醒醒,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我在梦里被那水鬼吓得魂飞魄散,这一早上的又遭受这般精神攻击。
我伸手指着他,气得发抖:“你、你这顽童……”
他笑得浑不在意,竟从怀里掏出个白玉圭来,道:“师傅可认得这个,我早上在台阶上看到的。”
我劈手夺了过来,这白玉圭竟是与那梦中水鬼递给我的一模一样。
“师父认得?”那猴子凑过来问我。
我默默将他推到一点,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那妖道变成了他的模样,已然是一国之君,要给他伸冤,谈何容易。
“师父?”那猴子把颗毛脑袋伸过来,对着那白玉圭左看右看道,“师父你不会是看上这宝贝了,想独吞吧。”
我哭笑不得,将他一脚踹开,这猴子,太不讨人喜欢。
“昨晚,为师做了个梦。”我琢磨着,将此事原委细细与那猴子讲了。
那猴子一边听一边蹦来跳去,听完之后,兴致勃勃道:“那国王已死了那么多年,还谈什么伸冤呐,不如咱把这白玉圭卖了,权作那水鬼惊吓了师父的赔偿。”
我拿眼瞪他:“你这泼猴,死人的便宜也占。”
那猴子不以为耻:“活人的便宜才不好占。”
我苍白道:“可我已答应了那水鬼要为他伸冤。”
那猴子忽然愣了一下,蹲过来瞅着我。
“莫非,”他盯着我的脸看,“师傅你怕鬼?”那猴子说完竟自个笑了,倒在床上笑得直打滚,好似发了疯。
我没好气道:“莫要胡说。”
“师傅你分明是怕鬼,”那猴子笑得打跌,“师傅你不知道,你早上看我那眼神跟见了鬼是的。”
我被这猴子气到了,干脆不理他,自顾自道:“昨日那水鬼说他有一个太子,今早,会领三千人马出城采猎……”
那猴子见我有些恼了,终于正经了些,他坐正身子,叹道:“师傅,这跟鬼做的约定,可难善了啊。”
“为何?”我问。
“这水鬼死得这般凄厉,怕已然是个厉鬼,这厉鬼脑中的规则可与常人不同。你若是没答应他,他顶多日日来缠你,却不敢轻易伤你性命。”那猴子说到这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可师傅你这答应了若是没做到,怕是要被一道恨上了。”
我听得大惊失色:“那该如何是好?”
“要解此结,倒也不难,只师傅要受些委屈。”那猴子老神在在。
我皱眉:“你且说。”
那猴头咧嘴一笑,凑近我耳边道:“师傅,我去将那太子引来,师傅你变作……”
我听他越说越离谱,黑着一张脸看他:“你这泼猴!耍我不成?”
猴子抓住我的袖子,摆出一副哀愁模样:“师傅你若是被那鬼恨上,让那鬼给杀了,可让我跟师弟们如何去西天见佛祖啊。”
我嗤笑,将他从身上摘下来,正色:“就没别的办法?”
他嘻嘻一笑:“师傅,你说是面子重要呢,还是命重要呢?”
我闷闷地想了一会,很不高兴地同意了。
那猴子大乐,将我变成了一只大白兔子不算,还无比兴奋地拿了个镜子给我看:“师傅可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我臭着一张脸:“太丑。”
“哦?”那猴子毛乎乎的爪子在我耳朵上摸来摸去,“那师傅想要换个毛色,黑色还是红色?”
红色你个大头鬼,你见过红色的兔子么,我哼道:“我要个能站起来走的模样。”
“兔子哪有能站起来走的?”那猴子满脸好奇,“俺老孙这几百年来也不曾见过,师傅你莫要诓我。”
我冷哼一声:“听过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么?我要里面兔子先生的那个模样。”
“那是个什么模样?”猴子问道。
最后,因为那猴子实在孤陋寡闻,我只能勉勉强强变成个穿着长衫,怀里抱着个漏斗的兔子先生。
“师傅可还满意?”猴子笑问。
我抱着漏斗跳到桌子上,伸伸腿动动胳膊,感受着这个模样非凡的弹跳力,随即一个回旋踢踢到猴子脸上,傲然道:“我快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第13章 娃娃太子
我抱着个漏斗站在寺庙门处,望外张望着,见悟空变成的兔子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
那兔子背上插了支箭,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跑起来却快得惊人,他一过庙门便化作我的模样,冲我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穿着锦襕袈裟装模作样地往里走。
我皱了皱鼻子又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巧跟那马上的人看了个对眼。
看清对方的瞬间,我整个儿的惆怅了。那水鬼口中的太子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奶娃娃!
那小娃娃本为那莫名消失的兔子烦恼着,骤然看到了我,整张脸都亮了,下了马就往这边跑。
我跟那小子对了一眼,一股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跳起来转身就跑。
再顾不得原来说好的,要在太子面前蹦跶两下来吸引注意。
我一路蹦蹦跳跳跑到后堂,直躲到那猴子背后,才觉得安全了些。
谁知还没等我站稳,那猴子就一把将我抱起来,我不高兴的在他怀里扑凌着,还没挣扎两下,就被他变成个拇指大小的兔子先生。
他又拿了个小盒子将我装在了里面。
我闷闷地站在盒子里,很不开心,想往外跳,被他一把按住。
那猴子道:“师父,咱们说好了,得按计划来。”
我只得盘腿坐下,抱着漏斗在盒子里念经。
我们原本说得是,让那猴子变成个兔子,将太子引来。再由他变作我的模样向太子献宝。
至于进献的宝贝,自然是我变的兔子先生。
但是他没讲给我变这么小啊,我不开心的踹了踹盒子内壁,这么个巴掌大的模样太没有安全感了。
还没等我发脾气,就从盒子缝隙里看到,外面那十来岁的娃娃太子追了过来。
那小娃娃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大队人马,簇簇拥拥,好不威风。
小太子来得突然,慌得寺里众僧都叩头拜接。在这一排跪倒的僧人中,站着念经的那个就很醒目了。
那小娃娃当场就怒了:“你这和尚怎么见了本太子不拜?”指着我这边道:“把他给我拿下。”
那猴子蹦来跳去,我在盒子里被他晃得头晕脑胀,趴在盒底愣是爬不起来。
“你是哪方来的和尚,使这般妖法欺我!”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进宝。”
“你那东土虽是中原,其穷无比,能有什么宝贝,你说来听听。”
“我身上穿的这袈裟正是第三等宝贝……”外面那猴子还在闲扯淡,扯淡也就算了,拿着盒子的那只手还在晃来晃去。
直晃得我在里面滑过来,撞到头,滑过去,又撞到头。
简直,忍无可忍!
我挣扎着从盒子里爬出来,愤愤地踹了猴子一脚,心情简直坏透了。
那娃娃太子看到我的瞬间就不说话了:“和尚,你这是什么宝贝?”
猴子嘻嘻笑道:“这是头等的宝贝,叫立帝货,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共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
“哦?”那小娃娃明显不信,“这么个小东西,能知道什么?”
他信归不信,却是好奇,不安分地伸手想摸我。
我抄起漏斗对那小子乱伸的爪子狠狠敲了一记,傲然道:“五年前,年程荒旱,万民遭苦,你家皇帝共臣子,秉心祈祷。正无点雨之时,锺南山来了一个道士,他善呼风唤雨,点石为金,是不是?”
“这事人人皆知,算不得稀奇。”那小子缩回手,一双眼睛盯着我转也不转。
“那你可知你父亲被人推至井底,已死三年。”我道。
“你胡说!”那娃娃勃然大怒,“我父分明身体康健,怎容得你如此咒他!”
“那道士将你父亲杀害,后变作国主的模样,”我让猴子拿出白玉圭,“这东西是你父托梦与我留下的凭证。”
那娃娃一脸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