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第N次重复这几天常说的一句话:“你要是有事就去忙, 让队里其他人来照顾我也是一样的。”
贺霄心想那能一样么?
嘴上却说:“我对你家熟啊,别人可能连酱油在哪儿都找不到!”
徐景辛问:“你跟楚禹……你们不是有任务么?”
贺霄大咧咧地笑了一声:“没事儿!我把要调查的东西都给他了, 他那个外形比较好混,我都上好几次电视了,外面哪还有人能给我提供消息?我现在只要继续演好救援队的男一号,不露馅儿就成!”
徐景辛靠在头枕上无声笑起来, 样子异常恬静, 嘴上却忍不住数落:“你是男一号?把队长往哪儿搁?”
贺霄立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又想到徐景辛看不到, 就咋咋呼呼地说:“是是是,伟大的队长大人最伟大,您才是勇猛的男一号,您的群体AOE技能简直绝了!”
徐景辛听他又用炸赌场那件事调侃自己,很气,但还是被他绕口令似的马屁逗得想笑,他抿了抿唇,然后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徐景辛左眼角膜破裂,右眼也有划伤,医生及时进行了清创后,还给左眼缝了两针。
为了不让右眼在看东西时候下意识带着左眼乱跑,也为了防止右眼二次感染,医生叮嘱一定要蒙住双眼。
所以,在头一个星期里,除了每天去医院换纱布顺便用滴眼液的时候,其他时间徐景辛必须当个合格的盲人。
贺霄自然主动承担起照顾徐景辛的责任,徐景辛也只是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就同意了,看得颜阳州一愣一愣的。
这俩人不是在闹分手吗?果然还是患难见真情啊!
徐景辛没对颜阳州解释为什么他会和贺霄一起出现在赌场,也不可能对他透露贺霄的警察身份。
虽然不明白“临时警察”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也很想知道,可他什么也没问。
出国执行的肯定是相当重要的任务,保密守则不是摆来看的,贺霄能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想必已经是危机关头的破例了。
回想这家伙之前装混混的样子,就不觉莞尔。
贺霄心情好的不得了。
他把徐景辛扶进家里,然后相当勤快地烧上开水,把所有窗户推开换气。
一回头,就看见沙发上的徐景辛嘴角带着笑。
“小花,你笑什么呢?”贺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没皮没脸惯了。
“别瞎叫了。”徐景辛说,“你以后在我面前也不用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贺霄愣了一下,夸张地叫了一声,往他边上凑了凑:“说什么呢,我本来就这样!”
徐景辛闻到他身上浑厚阳刚的男性气息,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身体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贺霄脸上的笑僵住,目光划过他的额头,跳过那双蒙着纱布的眼睛,最后落在圆润的鼻尖和淡粉色的唇上,疑惑。
他有点搞不懂。
照理说,起码两次患难与共的交情了,自己也用身份表明自己不是他心目中那坨扶不起的烂泥了,可怎么这人反倒越来越疏远似的?
贺霄去鞋柜拿出拖鞋,颠儿颠儿蹲下:“我帮你换鞋。”
徐景辛一惊:“不用,我自己来!”
“哎哟,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贺霄嘴上嚷嚷的欢,但还是退开了。
他听过一种说法,目盲的人需要更多安全感,在他们反对的情况下强行碰触会被当做侵犯。
虽然只是暂时的目盲。
徐景辛的手紧紧护着鞋面,像是在维护最后的尊严,他觉得自己还没残废到换个鞋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步。
但实际上他就是需要帮忙——慌里慌张地一拉鞋带,结果打了个死结。
贺霄一点面子都不给:“哈哈哈哈——”
徐景辛的脸上立刻出现一层薄红,也不知是因为生气他笑话自己,还是因为觉得丢脸。
等他磨磨蹭蹭地拿开手,贺霄边笑边解鞋带,这个结打的还挺紧,费了不少时间才解开,之后他帮他换上拖鞋,还肆无忌惮地隔着拖鞋盯了他的脚丫子好一会儿。
全程,徐景辛老实的要命,他终于意识到,在丧失视力的情况下,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而且似乎,让贺霄留下不是个合适的决定。
为什么同意贺霄留下呢?
为什么自己的原则一落到他身上,就那么容易就变成没原则呢?
现在再赶人的话,是不是有点……欲盖拟彰?
正在他的心纠结成麻花的时候,电话响了。
掏出手机,划拉了半天才接通,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让贺霄帮忙把语音控制功能找出来。
不知道对面是谁,他就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景辛,你怎么样了?”
徐景辛顿时消音,而贺霄就像发现敌情的兔子,耳朵“刷”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受伤的事徐景辛没告诉母亲徐嘉,这都快一周了,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妈,我没事。”他心虚地压低声音。
“妈”字一出口,贺霄咧开嘴巴。
徐嘉说:“我已经给医院打电话了解过情况,角膜破裂是多大的事,那边又是什么医疗水平,你这么大个人心里没数吗?我立刻派人接你回国,你必须去最好的医院做全面检查!”
徐景辛解释:“妈,都缝好了,医生说下个月就……”
“你不要说了!每次都说没事,可下一次还是有事!妈妈不是不支持你的事业,你随便搞点什么都行,干吗非去搞救援?好,就算你想救更多人,有必要一定自己上一线吗?”
母亲严肃的话语锤得徐景辛头疼,他下意识把听筒离耳朵远了点。
“这是两回事,您之前说过不干涉我的!我的伤真的没关系,不用来接我,就算来接我也不会回去的!”
“景辛,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
听筒里,徐嘉的声音又拔高了不少,这会儿连贺霄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只是我决定的东西你不满意而已!”徐景辛不甘示弱,“不说了,我不太舒服,谢谢您百忙之中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身体!”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无奈,他眼睛看不见,按了半天也没成功,徐嘉的声音仍然从几千公里外不停传来。
“你这是对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身体状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不是让你回来休息一阵了吗?怎么?你自己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倒怪妈妈没有关心你?”
“你这孩子到底想怎么样啊?一定要年纪轻轻把自己弄得浑身伤病?你以为除了眼睛,你的背不会落下毛病吗?还有你的腿!你还想有下次?”
徐景辛按手机的动作愈发暴躁,可怎么也阻挡不了那个尖锐冷冽的女声,贺霄见状从他手里拿走手机,帮他挂断。
世界清静了。
徐景辛低下头,抿紧了嘴唇。
虽然他心灵的窗口被纱布遮着,贺霄还是能感觉出来,他很不开心。
早先徐景辛跟贺霄说过他的家世,这会儿他才深切体会到徐景辛一直以来的压力。
他看似玩笑,实则安慰地说:“厉害厉害,你妈妈不愧是能顶起一片天的女强人!”
徐景辛用力吸了吸鼻子。
贺霄赶忙凑过去搂住他肩膀:“不是吧小花,你别哭啊,眼睛都坏了,千万别哭!”
“谁他妈哭了!”徐景辛狠狠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贺霄长叹一声,望天:“哎哟,我终于知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换谁有这么一个妈都得给整出心理阴影来!”
徐景辛张了张嘴,居然有种被戳中软肋的无力感。
回想一下,其实贺霄说的不完全对,徐女士的冷硬派教育固然占了一部分因素,更多的其实是来自他本人的性取向。
他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子。
本来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张扬,也不隐瞒,直到他的儿时好友喜欢上一个直男,被骗,继而自杀,他跟着产生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并且因此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他就在他面前跳下几十米高的悬崖,他只来得及碰到他的指尖,而他也因此陷入了一种由性取向带来的强烈自弃中。
直到心里治疗完成,他不再觉得同样喜欢男性的自己有多可耻,但仍然在自卑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由此总是下意识规避自己的想法,内心深处的自我否定成了惯性,于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掩盖自己的内心,拒绝坦诚待人。
这些,外人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知晓的。
也包括他的母亲。
贺霄一直搂着他的肩膀,歪头看着他俊朗中带着点秀气的侧脸,刻意把呼吸放的很轻。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蒙着双眼的他显得异常脆弱,跟在救援时候那个果敢的救援队长判若两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连窗外的白云都换了好几次形状,徐景辛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不自在地动了动被他捂到温热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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