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动手是不是?!”
路辞被拽的一个趔趄,三班队长还在他的小揪揪上拍了一下,他今天戴了一个青蛙发卡,“啪”掉在了地上。
季时风瞳孔一紧,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单手撑住围栏正要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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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干嘛呢!”
保卫处的保安恰好开着执勤电动车过来,挥着警棍警告他们别闹事,放学了赶紧回家。
三班那伙人没想把事情闹大,松开路辞,拿起包,挑衅道:“今天就算了,下回比赛场上打的你们叫爹。”
体委梗着脖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三班队长眼神阴沉沉的:“小娘炮带的娘们儿队还想赢,滚回娘胎里重造吧。”
路辞嘴上从不吃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这么喜欢拿‘娘’骂人,你是——”
话只说了半句,路辞咬了咬牙,忍住了。
路辞下半句本来要说的是“你是没有娘吗”,想想还是算了。
三班队长这个人是讨厌,但他也不能诅咒人家没有妈妈,忒恶毒了。
路辞换位思考了下,要是有人这么说他妈,他非得和人家拼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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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陈放还生气呢,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一群逼玩意儿!”
“你别乱吐口水啊,能不能讲点儿卫生!”路辞踹他,赶紧从地上捡起青蛙发卡,拍拍灰尘放进兜里,“还好没给你弄脏。”
队伍里群情激愤,大家还在为了刚才的事儿恼火呢,路辞把他们丢地上的包挨个儿收拾到一边,拿出口哨吹了一声,站在长凳上一挥手,特别精神、特别昂扬:“都别傻站着了,这儿只能用到七点,赶紧动起来!先跑个五圈热热身!”
倒霉孩子心真大,就和没事人似的,转眼又他妈的活力满满了。
季时风低头笑笑,口袋里手机振了下,超市老板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去帮忙看下店。
有活儿干肯定好,只不过——
季时风下意识看向球场里的路辞,那伙人要再回来欺负这倒霉蛋怎么办?
“跑跑跑!run run run!”路辞站在长凳上,两只手拢在嘴边当扩音器,振臂高呼,“嘿吼嘿吼嘿吼吼!大河向东流啊,十八班的队员猛如虎啊!”
体委捂着耳朵,气喘吁吁道:“路儿别唱了!精神折磨最为可怕!”
路辞隔空给了他一拳头,小辫儿跟着一晃,吼道:“还有没有点儿审美了!”
看他这神气十足的机灵模样,谁能欺负得了他。
再说了,路辞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谁要是动了他一根头发,那保准是没好果子吃的。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心说我他妈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操心起这倒霉蛋来了。
入秋了,傍晚风凉,他罩上卫衣兜帽,给超市老板回消息:
有时间,半小时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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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校门口了,季时风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转过头看了一眼——
陈放他们从路辞身前跑过,等最后一个人跑出去了,路辞瞬间就和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肩膀塌了下去,脑袋也往下垂,整个人都是蔫儿吧唧的。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青蛙发卡,吹了吹,重新夹在脑袋上。
发卡戴上了,小揪揪又支棱起来了,路辞抬起手,重重搓了几下脸。
他细皮嫩肉的,季时风都担心他这力道要把自个儿脸皮搓烂了。
原来倒霉蛋也有丧气的时候,原来他也不是随时随地都神神气气充满活力的。
陈放他们跑完半圈,往路辞这边跑,路辞面对着他们又恢复了精神百倍的样子,举着手臂给他们加油鼓劲,还唱几嗓子乱七八糟的歌,特脑残。
季时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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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的挑衅还是给他们带来了点儿影响。
队里有个叫王芳的几组投篮都没进,被体委说了几句就急了:“本来也赢不了,天天这么练,有什么劲儿啊?”
体委摔球:“你丫说的是人话吗?”
“本来啊,练个鸟啊,”王芳红着脸,“人三班队里好几个校队的,咱们班本来体育就弱,还他妈要我们练练练,那不浪费时间吗?有这功夫我多做两套数学题不香啊?”
陈放也听不下去了:“合着你这意思是,这半个多月就是我们浪费你时间了呗?”
王芳哼一声,撇过头不说话了。
士气低得很,气氛也挺尴尬,路辞有些慌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儿才好。
“要不我请大家去吃烧烤吧,”路辞抿了抿嘴唇,试图换个能让大伙开心的话题,“小吃街新开的,烤猪蹄特香。”
“谁他妈要吃烧烤,进篮球队就是图你请客这点儿吃的是吧?”王芳扭头朝路辞喊。
路辞一下愣了。
陈放推了王芳一把:“疯了吧你,你朝路儿发什么火?”
王芳叉着腰,呼了两口气:“对不起啊小路,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觉着练起来没劲,反正没希望能赢。”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冲我,”路辞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揪在一起,“要不今天就先散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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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走了,路辞还没走,他坐在球场边的凳子上发呆,垂着头,心里闷闷的,特难受。
他是个不称职的主理人,害得全队被人看不起,被叫“娘们队”,也没能耐把大伙儿的心往一处聚。
球场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拉出他长长的影子,孤孤零零。
忽然,另一道更长的影子出现了,一瓶绿茶被递到他面前。
路辞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了季时风被半掩在兜帽下的脸。
“发什么呆,”季时风用绿茶瓶子敲了他额头一下,“冻傻了?”
路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时风,十来秒后鼻子一吸,声音听着特委屈:“想喝黑糖珍珠波波奶茶,大杯全糖,要热的。”
季时风不惯着他,皱眉道:“就这个,爱喝不喝。”
第19章 只有一个优点吗
路辞手上都是汗,脏兮兮的,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
他坐在长凳上,转头看向季时风,可怜巴巴的:“能帮我开下吗?”
季时风双手插兜,在一边靠栏杆站着,兜帽罩在头上,遮住半张脸。
“不能,”季时风压根儿不吃路辞这套,面无表情地说:“拧不开别喝了。”
“……”
路辞撇撇嘴,季时风的心肠可真硬啊,不给他买黑糖珍珠波波奶茶就算了,连瓶盖也不给他开。
好男儿自力更生,路辞把手在衣服上胡乱擦几下,拧开盖子,仰头“咕嘟嘟”猛灌了大半瓶。
“这么渴?”季时风说。
“嗝儿——”路辞喝猛了,手臂抹了把嘴,“渴死我了,一晚上没喝水,我都枯竭了。”
说完他又把嘴对着瓶口,一抬头,剩下半瓶也一口气喝光了。
季时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扔给路辞:“不是买水了吗,刚才怎么不喝。”
刚才他看见倒霉蛋在校门口小超市买了一箱绿茶,费劲巴拉地抱到了篮球场,累得呼哧喘大气。
“那是给陈放他们买的,他们训练多累啊,要补充水分……”
路辞说着说着觉出不对劲了,“嗖”一下扭头盯着季时风,目光灼灼。
“你怎么知道我买水了?你不早放学回家了吗?”
季时风揣在兜里的手指头蜷了蜷。
这倒霉路大富,平时干正经事挺脑残的,这时候怎么机灵起来了,反应这么快。
季时风面不改色:“我约了人在附近吃饭,看到的。”
路辞果然被带偏了,两只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瞪着,神情十分警惕:“你约人了?谁啊?”
靠,不会是约了悠悠吧!
季时风要是趁他忙球赛的时候偷偷约悠悠吃饭,这种行为无异于趁火打劫啊!
“你管呢。”季时风哼了一声。
路辞也学着他的样子哼哼:“你是我的财产继承人,我怎么不能管。”
季时风说:“不是已经剥夺我的继承权了吗?”
路辞下巴一抬:“我爱剥夺就剥夺,爱给你就给你,你管呢?”
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路辞在这样细碎的声响中捕捉到了一丝很轻、很低的笑。
路辞忽然耳根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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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转过头看季时风,昏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肩膀,宽大的兜帽下散出几丝碎发。
他微微低着头,光影勾勒下他的眉峰和鼻梁显得愈发挺拔,显露出一种有别于同龄人的成熟。
嘶——
路辞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那种小蚂蚁在指尖上爬的感觉又来了,痒痒的,麻麻的。
都入秋了,哪儿来这么多该死的小蚂蚁!
路辞十根手指头狂抓大腿,还是痒痒酥酥的,怎么抓都不顶用,怎么觉着这是痒在骨头里了?
“挠什么,”季时风说,“腿痒了?”
“你管呢,”路辞眼神闪烁,“你过来找我干嘛,看我笑话是吧?”
“是啊,”季时风揣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把玩着那根小皮筋,“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