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教授不教授的,今天这桌上就没外人,叫张姐。”罗宇幕半杯红酒下肚,兴头上来了,开始嚷嚷了。
张静心被这称谓逗笑了,“张姐?我女儿也就小阮愫六岁,你让人叫张姐,真不害臊,叫你就是叫罗哥了是吧?”
说完,张静心又给古皓白夹菜,“小皓,你看你罗叔,一把年纪还在装嫩。”
古皓白勾动嘴角,嗓音清浅,“也不大。我们边防营好多罗叔这样的老兵,出任务的时候比我们这个岁数的还生龙活虎。”
“是吧。这人就不能服老。”罗宇幕得意,又抿了半口酒,对阮愫道,“阮愫,其实我们老张今天帮你约了个操盘手,是你们学校18届的,特别厉害,叫蒋词,你听过他的名号吗?”
“听过啊,之前校庆代表我们经管学院,进驻过名人堂的。”阮愫回答。
“你张教今天就是想把你介绍进他的公司。”罗宇幕说,“本来约了他,但他临时有个案子出了大问题,要在线看盘蹲涨势。就来不了,没事,不急今天这一次,改天有空再约,只要你张教开口,他准让你进他的在野风投。”
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隔着方桌看阮愫的古皓白这时候发言了。
“不如进京天吧。戈丁落成以后,新部门需要人手。”他神色淡淡的说。
张静心听完,脸上笑意盈盈,瞄向素来清浅的人,“小皓什么时候喜欢热心帮女孩子了。”
罗宇幕帮腔,顺水推舟道:“是啊,真难得,说到戈丁,小皓是不是也是时候回来帮忙家里做事了?”
“你罗叔每天早上一起床跟晚上临睡前,都刷你们西北边境的新闻,担心得都有白头发了,小皓,要不就回来吧?当兵当那么多年,也算是报效过国家了。”张静心会挑时候说话,就着这个关口说。
“你罗叔有时候一看到那些模棱两可的新闻报道,说有边防战士牺牲,一时确认不了姓名,就担心得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第二天去研究所,把试验做得乱七八糟。”
古皓白听完,面色凝重,浑身肌肉线条崩着,眸色暗沉。
阮愫观察他,发现他好像很抵触回到北城来。
“这都是在西边的第三年了。”罗宇幕感叹,“要是菱云知道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她肯定不放心。”
气氛一下子变不好了。
见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一直不敢说话,怕说错的阮愫鼓起勇气说:“那个戈丁写字楼建成后,要入驻的京天集团主理人,是不是就是这位古皓白先生啊?那样的话,我想去试试。希望古先生给我一个机会。”
古皓白扬眉看她,看她又演上了。
她甜甜笑着看他,潋滟的唇角扬起,漾出两个梨涡。
柳眉弯弯,光洁白皙的脸像她带来的桔梗花的花瓣,能让他闻见淡雅的香气。
古皓白勾唇,笑得宠溺,对她说:“如果我当老板,肯定不请你这样的员工。”
“我这样的员工怎么了?”阮愫冲他哼鼻子。
“过分情绪化。”
“我哪有。”
本来尴尬又悲伤的气氛就这么化开了。
张静心跟罗宇幕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两人还挺配,不管古皓白情绪低落到什么样的点,阮愫都有办法给他拉上来。
“是啊,小皓要是回归家族,当了主理人,还能当阮愫的老板呢,多好。”罗宇幕笑着建议。
张静心不再说话了,只是心知肚明的笑意愈发深长。
后来,一对小年轻结伴走了。
留下张静心跟罗宇幕在屋里收拾。
喝高了的罗宇幕一个劲的撺掇张静心给阮愫跟古皓白做媒。
张静心训他道:“做什么媒,做媒做霉,你想我倒霉呢?”
“不是,你难道没见小皓多对她上心,看她的眼神,都是黏乎乎的。以前你看他对哪个姑娘这样过,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少吗?不少,多得可以把咱们北城的空山体育场塞满。他对谁正眼看过了?
现在戈丁修好了,那是小皓他爸给他继位专门修的,当初说好了,放任他出去混,等到这座写字楼修好,他就得回家继承家业,古家那么大的家当,就他一个继承人,他不干谁干?
他要是回来做金融,你那个叫蒋词的学生算什么。新生野蛮风投新贵碰上老牌粗暴资本家的狠戾公子,你说谁赢?肯定得咱们小皓,他头脑不比谁差,当初要不是因为菱云的事,他肯定不会自暴自弃去当兵。”
罗宇幕说到古皓白的事情,嘴就停不下来了。
“阮愫要是去跟他,发展前景肯定比你介绍的那个蒋词强。”
“什么跟不跟的,你注意着说话啊,阮愫是老杨看上的媳妇儿。”张静心说起一个不容忽视的大事情。
“哪个老杨?”
“杨澜淑。”
“是嘛?”罗宇幕有点惊呆了,这简直比他呆在航天十九所里做一个全部由差错跟意外拼出的试验还要来得充满了突发状况。
“阮愫现在的男朋友是苏禹初。苏禹初不是跟她玩玩,已经带她去苏家见过老杨了,老杨前两天还跟我打听阮愫的人品。”
“那咱小皓……”罗宇幕的脸色一下子就颓败下去了,“就这样出局了?”
张静心叹气:“谁知道呢?”
罗宇幕捏了捏手,说:“不行!我们小皓不比谁家孩子差,天天在那不毛之地当个苦哈哈的边防战士算怎么回事!”
“你咋这么激动呢,当你亲儿子了?”张精心忖他,“你自己亲闺女的事你还没这么关心呢。”
*
与此同时,古皓白跟阮愫在回外经贸学校的路上。
古皓白喝了酒,坐副驾。
阮愫坐驾驶座,帮他开他的暗夜银AMG G63越野车。阮愫车技真的不行。古皓白一路都在帮她盯梢。
“看着……看着……别忽然变道,顺着开。”
“红灯了,慢慢踩停,别踩这么急行吗。”
“打灯,前面右拐,先变到第二根道,别一下就跨。”
“那是公交道,划了黄线,我去,服了。”
师父给徒弟指导了一阵,导航提示车程5.2公里的路程,行得跟上西天取经似的艰难。
其实也还好,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指导怎么在北城这种一线大城市的闹市区开车,两人上完车,肯定都找不到话说。
现在他们的关系只能用几个词来形容。
暧昧。真的很暧昧,彼此不经意间瞄对方一眼,那眼神里都蓄满了黏腻的纠缠。
尴尬。真的很尴尬,她是他好兄弟的女人,怎么一个不守女德,一个不遵道义,瞒着全世界厮混到一起了。
迷茫。这才是最难以启齿的。
这段关系要行去哪里,可不像现在他们正在走着的这路,有导航给他们指引。
就算闷头乱开,导航始终会为他们规划出他们偏航后的备选路线,带他们抵达终点。
“方向盘转过来。小姐姐,要撞别人了。”见到阮愫的车要撞上旁边一辆大众越野,她还没察觉,古皓白伸手握住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帮她操作了一把。
男人温热的手掌搭过来,手心贴着阮愫的手背,难言的热量沾染上彼此的皮肤。
本来就提心吊胆开车的阮愫更紧张了,耳朵一直发烧。
阮愫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真的如果古皓白不帮她甩这一盘子,她就真把别人撞了。
大众越野,途然的司机路过的时候,专门摇下车窗,冲她竖了个中指。“丫有病吧,马路杀手啊?开个大G了不起啊,当马路是你家的啊?操.你妈!”
开车是个能透露人性劣根性的行为。
阮愫被骂了,知道自己该骂。
途然的司机是个年轻的男的,适才一直被车技低劣的阮愫别,他还以为阮愫是故意别他的呢,在炫耀她的车比他好。
“这么年轻开这么贵的车,还是限量版,你是哪个煤老板的情妇吧?晚上伸腿的时候记得叫你爸爸教教你怎么开车。不是开你们的那种车,骚货!妈了个逼的!”
男司机的路怒症发作了。
阮愫知道是自己不对,隔着车窗,虚心的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我没在市区开过车。今天是第一次。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抱歉。”
两辆车就隔了一根车道线行驶,市区的车道都不宽,阮愫说的话可以被对方清晰跟完整的听见。
然而那男司机即使被道歉了,也还不罢休,一路跟着阮愫别,口不择言的说些骚话脏话,一嘴的生殖器官,口吐芬芳,即使阮愫现在已经在乖乖顺着自己的道开车了。
男司机又骂:“你长这么漂亮,开这么贵的车,是出来卖的吧,多少钱,哥哥我买你一晚。就在你这车上操.你行不行?让哥哥看看你的小骚.逼。想吃哥哥的大家伙吗?”
阮愫黑脸了。
她将车窗玻璃全部按了上来。不想再跟这男的一般见识。
在这之前,她坐的驾驶座的那一面玻璃也只开了一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座椅调得有些靠后。
他伸长两条长腿,一手垂着,一手搭在车门边的装饰条上,姿势懒懒散散的瘫坐着。
这坐姿有点像以前他在东塘上高中,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