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吧。”刘成礼劝道。
卫重霄点点头,走进了一旁的卫生间。关上卫生间的门,他搓着手上已经凝固的血,终于抑制不住,抓住自己的头发啜泣起来。
一直以来的心慌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一拳锤到墙壁上,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这点痛感,比起凌潭承受的,又算什么呢?
卫重霄想起那天凌潭对自己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拥有了别人求之不得的人生。
他现在也想问,为什么?凌潭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个风平浪静安逸幸福的人生?而自己家庭和睦,事业顺利,一路上连点磕磕绊绊都没有。
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凌潭受伤,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卫重霄红着眼睛走出卫生间,与满脸担忧的刘成礼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沉默地守在楼道里。
等到医生出来时,卫重霄上前了一步,却几乎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医生的语气很平静:“患者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但他的的情况有些特殊,由于头部受到撞击,脑内出现淤血,而且这个血块压迫了视神经,强行开颅清理淤血有导致永久失明的风险。所以目前这个手术不能说做就做,专家还在进行会诊......”
“我操!”刘成礼直接爆了粗口,“这种鬼天气往山里跑什么跑,都他妈怪我!”
卫重霄愣在了原地,浑身上下都像浸在了冰水里,医生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难以呼吸:“那他现在...怎么样?”
“经过初步治疗一切都好,他也快能醒过来了,但...”医生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几分怜悯,“目前可能看不见了。”
天崩地裂。
卫重霄麻木着神经,向医生道谢,拜托他一定要治好里面那人的眼睛。
他知道的,对于他们来说,缺什么都不能缺了眼睛,缺了视力。这是他们飞行的基础。
而凌潭曾经有一双那么好的眼睛,能看清C字表的最后一行。那也是他拿来吹嘘的资本。
卫重霄长叹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这天晚上他在病房里,一直陪在凌潭身边。抓着他温度偏低的手,看着那扎着输液管的手背,心里像被生生剐下来了一块一样。
太疼了。
他甚至不能期盼着凌潭快些醒过来,他不知道凌潭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这世界时,会有多绝望。
他将脸轻轻搭在凌潭手旁边,轻轻念叨着:“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中午,卫重霄把刘成礼打发回去休息了。但他没想到,樊盛居然出现在了病房外。
“......”
樊盛靠在病房外的墙上,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色。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通远么?”卫重霄开口问道。一张嘴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到快说不出来话了。
“昨天给凌潭打了好多电话,他都没接。但前几天他告诉过我他这周六要跟你一起去涞南县。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不放心,就回来了。”
卫重霄点点头:“你之前不是医生么。你在也好。”
很快医生来了,卫重霄招呼樊盛一起来听。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做这个手术呢我们有气成的把握能成功,清除淤血并且保住他的视力,”医生的语速很快,“但做不做的决定权在你们。”
樊盛又问了几句具体的情况,涉及专业名词卫重霄也听不懂,他只觉得脑壳快要炸开了。
“我觉得情况很乐观,我建议做这个手术。”樊盛说道。
“清除淤血...是要开颅吗?”卫重霄突然问道。
医生简短答道:“是。”
随后三个人一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樊盛觉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却被卫重霄抢了先。
“...不能做。”
卫重霄从唇缝间困难地挤出三个字。
“你说什么?”樊盛几乎没有听清。
卫重霄突然抬起头,攥紧了拳头:“我说,不能做。”
樊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现在不做等着什么时候?让他的淤血自然消除吗?还是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给他开一次脑袋?”
“不能做...这手术做了,不管成不成功......他都,都不可能再飞了...”
樊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直接拎起了他的领子,愤怒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到底是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卫重霄苦笑一声,再次低下了头,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轻声道:“可是飞行就是他的命啊。”
樊盛一愣,松开了拎着卫重霄衣领的手,看着这人直接脱力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樊盛打量了卫重霄一眼。
他的衣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污,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摔倒之后还未好好处理的伤口,头发也凌乱不堪,显然也已经撑到极限了。
这位机长一直以冷静内敛的形象示人,那次迫降都未曾有人见过他哪怕半分慌张失措,如今却是这幅失魂落魄又狼狈的样子。
也是,凌潭出事,最着急的就是他了。
那么最理解凌潭的,也应该是他吧。
“如果这是最好的选择,”樊盛叹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我总不能替他做出决定。”
医生留下句“不排除有自然消除的可能性”就走了,樊盛看了看卫重霄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也离开了。以凌潭的性子,醒来之后绝不会想看见太多的人,有卫重霄陪着他就够了。
卫重霄依然守在凌潭身边,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枚胸针,用手指不住地摩挲金属的机身。正午充沛的阳光照进病房,却怎么也照不暖他的心。
“我做的是对的吗,凌潭?”
卫重霄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病房中响起。
“医生说你可能暂时看不见了。”
“没关系,你也不要害怕,有问题我们就去治么。”
“我现在这幅样子,”他突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你醒来估计也得担心吧,太糟糕了。”
“我去收拾收拾,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轻轻站起身,弯下腰在凌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走进了病房里带的卫生间。
等他梳了梳头发洗了把脸,又找护士清理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回到病房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凌潭醒了。
第62章 走吧
“你,”卫重霄一时间慌了手脚,“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凌潭闻声转过了头,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卫重霄慌里慌张地跑出病房,叫来了医生。
医生为凌潭做了系统的检查,告知他们并无大碍,后续好好养着就可以。
医生走了之后,病房内又剩下了他们两人。
卫重霄试探着开口:“渴不渴饿不饿?”
凌潭摇摇头,目光依然落在他的身上。那双本来就颜色偏深的眼睛此刻更加阴翳,上挑的桃花眼显得格外冷漠。
“几点了?”凌潭开口问道,语气平静。
“下午两点。你刚醒也不能什么都不吃,我去给你买点白粥来。”
其实卫重霄早就已经想了很多,包括如何跟凌潭开这个口,如何最大程度地安抚他的情绪。
但凌潭醒来后的反应实在超出他的预料。平静如水,不言不语,只用那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卫重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甚至不敢确信...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看不见了。
在买回白粥之后,卫重霄把餐勺从袋子中掏出来,打开装着粥的盒盖。凌潭现在对声音格外敏感,目光会追随着声音的来源而移动。
听见勺子碰击保温盒的声音,他突然开口道:“说来要麻烦你喂我了,我可不想自己吃到鼻子里去。”
这话一出,卫重霄的心又凉了半截,强压着语气中的颤抖,勉强回答他:“你还少麻烦我了?可不差这么一次。”
说着他舀出一小勺粥,稍微抿抿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凌潭嘴边,看着他试探着含住勺子,苦涩从心底一阵阵涌上来。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喝,喝完这碗粥用了快半个小时。卫重霄放下碗,轻轻地问了句:
“什么也看不到吗?”
凌潭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卫重霄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才听到他开口。
“有光感。”
“那...也好,说明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话卫重霄说了反而更加心痛。毫无事实根据的安慰,谁听了会好受呢?
凌潭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卫重霄小心翼翼看着他,不敢再说话,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凌潭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那个,重霄啊,”他的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如果有人来看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别告诉他们,我看不见了。”
“好,我知道了,”卫重霄帮他掖了掖被子,“你再休息休息吧。啊...时间还早,那你想干点什么?”
凌潭自嘲地笑了一声:“呵,现在对我来说,白天黑夜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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