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生真的……”她想了一会儿要怎么描述,才找到了合适的词,“很有魅力。”
婚礼上只是远远望见,现在有了更近的接触,体会也更加真切。
她一下子变得很期待公司搬到新地址后的日子。
贺总似乎跟她想到了一起,开口问她:“还要多久能搬过去?”
黎菲菲立刻回答道:“按目前的进度,预估是下个月中旬左右,就能在新的写字楼里开始正常办公。”
她说完后,屏声静气等待着老板的意见。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其实不剩多少天了,她觉得还是挺快的。
而贺总望着宽大的办公桌面,好像在走神。
片刻后,他忽然问:“下周可以吗?”
第二十四章
这天下班之后, 池雪焰像婚前一样,按照熟悉的路线驱车回家。
看到入住婚房后第三天就独自跑回家吃饭睡觉的儿子,韩真真和池中原夫妻俩没有丝毫惊讶, 连玲姨都只是关心地问他,贺桥做的菜味道怎么样。
毕竟池雪焰是个相完亲第二天就能直接去领结婚证的人。
而看上去要比他乖不少的贺桥竟然也全程配合。
所以只要不是突然又拿回来一张离婚证,池家人充分理解这两个年轻人的一切可能显得奇异的举动。
不过难免有一点好奇。
一顿饭下来,池雪焰回答了无数个关于他和贺桥相处的问题,例如有没有吵架、吃饭口味是不是接近、家务谁做之类的生活细节。
他当然全部往最好的方向描述, 把贺桥形容成了一个完美的爱人。
没有吵架,口味一致, 家务全是贺桥主动做的, 连洗澡水都会提前帮他放好。
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池雪焰也希望这样说能让他们觉得放心。
虽然前面两点是事实, 但除了做饭,其他家务在他的要求下, 都是对半分的, 更不存在什么洗澡水。
因为他们实际上只是室友与合作伙伴的关系,在一个屋子里各住各的, 称得上另一种形式的相敬如宾。
韩真真对他的描述十分满意:“看不出来嘛,我还以为贺桥不会做家务的, 居然这么能干。”
她突发奇想:“哪天家里做大扫除的时候,你叫我过去,我看看他的家务做得怎么样。”
池雪焰:……
不小心忘了谎言是可能被戳穿的。
只能到时候委屈贺桥一下。
问候完了儿子的新婚生活,韩真真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一脸八卦问他:“焰焰, 你跟我说实话, 你之前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过恋爱了?”
“反正你现在婚都结了, 对象我很满意,不用再担心我干涉你的感情生活。”
她一本正经地盘问儿子,顺便送上情报:“我听小月说,贺桥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呢。”
池雪焰无奈道:“我也是初恋啊。”
亲妈投来怀疑的目光:“不像,虽然你一天到晚光顾着玩,看着是没时间谈对象,但就是不像。”
“……”池雪焰举起手发誓,“都是苏誉的错,真的,没骗你。”
说到苏誉,他想起来对方这两天的消息轰炸,索性主动问她:“他又失恋了,约我周六去海钓,妈,你去不去?”
闻言,韩真真瞬间放弃了对儿子恋爱史的探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睡了,晚安。”
池雪焰笑着看她匆匆逃离的背影,收回视线的时候,想起周六约好的海钓活动,还是忍不住提前叹了一口气。
经常有人觉得他恋爱经验丰富,这基本是拜苏誉所赐。
因为他至少听苏誉讲过一百段情史。
大学那会儿,他在医学院,苏誉在法学院,八竿子打不着,本来没什么机会认识,最多是听说过对方。
三天两头就有新爱好的池雪焰,听说法学院有个奇人,经常换女朋友,每个女生在分手后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还总有人看见分手后的苏誉一边买醉一边抹眼泪。
但这份深情完全不耽误他迅速展开下一段恋爱。
当时池雪焰觉得这人挺好玩,有次恰好遇见法学院情圣在借酒浇愁,就特意听他诉了一次苦,期间听得很认真,像在观察一个珍稀人类。
已经把室友全烦死了的苏誉第一次遇到这么耐心的听众,分手的痛苦和难言的感动混合在一起,更是悲从中来,足足讲了三个钟头。
下一次分手的时候,他又拎着啤酒瓶找上了这位医学院的热心同学。
然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互相损到了今天。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苏誉挺像的,所以才能成为持续这么久的好朋友,只不过两个人感兴趣的事完全不同。
而且性向也不同,苏誉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只喜欢女生。
说起来,贺桥也自称是直男。
……好像还直得不太一样。
池雪焰忽然想起那个万众瞩目下的吻。
那是他的初吻。
虽然说出去可能又没人信。
在别人眼中,他似乎总是更“坏”一些。
白天见到的段若则相反,是个看上去格外简单的人。
趁着这段独处的安静时光,池雪焰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关于突然出现的主角。
就像他对贺桥说的那样,起初,他对段若的感受有些复杂,后来很快因为玩笑而消散了。
无论如何,都跟“情敌”不沾边。
在他看来,记忆和经历形成视角,视角又决定了看待人和事的感觉。
他并没有经历小说中的那些情节,哪怕听贺桥事无巨细地讲一遍,也不算是一种真正亲身体验过的记忆,很难生出实感,只能当作一个遥远的故事来听。
比如他此刻既不爱,也不恨误解过“自己”好意的陆斯翊,同样不会对所谓的情敌段若有什么敌意。
池雪焰目前对陆斯翊的最大感受,就是好奇这个一心沉迷实验的研究生到底刷不刷朋友圈,又有没有看见酒吧老板发的那条婚礼动态。
他一度想过要问王绍京,陆斯翊有没有点赞。
但暂时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问,才显得比较合理。
也不能把什么离谱的要求都推给算命先生。
至于段若,池雪焰一想到他,就会连带着想起小黄老师慢悠悠喊出口的那声段落。
还有那首的确十分好听的歌。
一个是性格异常固执,但会对帮助过自己的陌生人表达基本礼貌和关心的冷淡学生,另一个是对音乐充满热忱,会拿一种近乎羡慕的目光望着他的落魄歌手。
总之,在面对这两位主角现在的模样时,大反派的心情一点都严肃不起来。
何况,他也并不是书中那个坏事做尽的“池雪焰”。
所以深思之后,池雪焰更愿意把贺桥口中的小说故事,看作是世界的一种可能性。
至少,在今天这条分岔的十字路口上,段若走向了段落。
虽然贺桥此前没有跟他提起过段若,但他不觉得在故事中,也有这个情节。
贺桥打来电话时的语气是犹疑的,显然没有想到会在今天遇见段若。
录音室里,他在听到段若对署名的提议时,目光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所以在书里,段若应该一直是段若,不曾有过段落。
想到这里,池雪焰忽然笑起来。
他好像在下意识收集贺桥身上出现的线索。
如同一个行走在谜题中的探索者,带着一种新奇且愉悦的心情。
这段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千零一夜,比周末时在手中旋转变换的魔方,比那本被他草草翻到结尾的侦探小说,都要有趣得多。
蹦极下坠时的心跳,恐怖片里随时可能出现的惊吓镜头,或哭闹或听话的小朋友,每一颗状况不同的坏牙……这些都是池雪焰喜欢的未知。
他从小就迷恋未知带来的不确定性。
而贺桥的出现,为他带来了一种更神秘的未知。
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未知与冒险。
池雪焰想象不到任何一种可以与之相比的替代品。
所以,在这份已经可以迈入貌合神离阶段的协议婚姻里,如果有一样东西会让他感受到无法拒绝的本能吸引,那就是贺桥带来的许多尚未讲完的故事。
……他似乎真的很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个爱听故事的国王。
不知道下一个故事,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看起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贺桥现在应该独自待在新房里,享受着终于拥有的自由。
池雪焰这样想着,走向自己住了好些年的房间,准备洗漱睡觉,迎接新的一天。
周二到周四,他回到婚房住,继续跟贺桥保持相敬如宾,白天各自上班。
周五他又回到自己家,周六去听苏律师大倒感情的苦水。
最初这项活动是在大排档或酒吧进行,后来池雪焰实在腻了,就时不时换个花样,打球、逛鬼屋、海钓……尽量让两个人都能从这项频繁举行的活动中获得一点乐趣。
微有风浪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辆小型游艇。
船长盯着方向,后面的池雪焰一边很不走心地等鱼上钩,一边听旁边的苏誉长吁短叹,旁边的桌台上放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