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停下来,阮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上了车。阮则挑了后排的位置,因为他今天会坐很久的车,看着公交车穿过桥洞,阮则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的三角梅拍了一张照片。这是尤伽映走之后,他第一次坐这趟公交,是尤伽映每天上学要坐的路线。
很远,而且颠簸,遇到人多的时候,要人贴人的站着超过四十分钟,中途还要面临鞋被人踩掉或者直接被人从门口挤下车的风险。不是开玩笑的,这事儿真的发生过一次,那个时候阮则正在洗漱,搁在台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点开看,是尤伽映的信息,上面有一个哭脸,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尤伽映,脚上只剩了一只鞋。阮则盯着手机一边刷牙一边笑,白色泡沫喷了一镜子,那边的尤伽映就像在他身上按了监控一样,发来一条语音骂他:你现在要是敢笑我回去我就暗杀你。
咬着牙刷,阮则腾出手,拿起手机给他回: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尤伽映很快给他发了个定位,就是这儿,阮则推开车窗,看着空空荡荡的公交站。那个时候,尤伽映就坐在这张长椅上,腿伸得很直,两只手撑在身后,仰着脸叹气。有路过的阿姨见他这样子笑他,尤伽映也不生气,摸摸脖子笑着说:“没办法啊,就直接被挤下来了,鞋子来不及救了。”
想到这儿还是觉得很好笑,阮则甚至笑出了声。
公交车车速很快,中途没人要上下车的时候也不需要停,很快就到了大学城。阮则坐起来一些,看写着钦州大学的红色草书在眼前飞快地掠过,三三两两的学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尤伽映应该也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普通的大学生,学习之外会去听乐队现场,熬夜打游戏,打急了也会蹦出几句脏话。
想到这儿,阮则开始走神,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机正扭着头看他:“小伙子,你到底下不下?”
说了抱歉,阮则拎着包下去,这一站离他家很近,往前再走五百米就要到了。阮则很慢地往前走,在路过一家房产公司时停下来。
“多少平?”
“七十八。”阮则说,“两室一厅。”
“天热气暖气都有吗?”
“没有暖气。”
“我记得你们那小区不是有集中供暖吗?”
阮则说:“我平时不怎么在家,装管道的时候我没在。”
男人叹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要是这个情况的话,估计价格得往下压点儿啊,你也——”
“您估个价吧。”阮则打断他,说:“差不多就行。”
“那成,您加我个微信,等回去了给我发几张照片,我给您挂上去,有人看房的话我联系您。”
“好。”阮则笑了笑,说,“谢谢。”
需要把东西提前打包好,方便别人来看房子,也方便搬走。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吕英没有什么遗物,她在这间卧室住了不到半年,留下的东西只有几身换洗衣服,还有床头唯一一瓶擦脸油——因为冬天实在太干燥,吕英的手指冻得开裂,阮则在超市给她买的。
冬天都过去了,居然还剩了大半瓶,阮则站着看了一会儿,把那瓶擦脸油也放进箱子。
快到晚上的时候,阮则给李程风打了个电话,第一个李程风没接,打第二个的时候倒是很快接通了。
“忙吗。”
李程风在电话那头沉默,过了半晌才说:“在赶毕业论文。”
“那你忙。”阮则这边刚打算挂断,就听见李程风有些着急地喊他,阮则应了一声,李程风顿了顿,说:“没事儿,晚上我们见一面吧,论文我也懒得写了。”
见面地址定在一家烧烤店,店面很小,一楼已经坐满,阮则只好让服务员在外面支了一张桌子。李程风刚到的时候,就看见阮则面前已经放了三四个空酒瓶,但是阮则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
“怎么坐外面?”李程风问了一句。
“我把房子卖了。”阮则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李程风愣了愣,扭头对上阮则带笑的脸。
“……你干嘛啊这是?”
“去美国的位置,估计下半年会有一个,我付了订金。”阮则端起酒杯,很轻地碰了一下李程风手边的空杯子,歪着脑袋,笑着说:“这次,终于轮到我自己了。”
李程风没说话,停了一会儿,他把酒拿起来,直接仰头对着瓶口吹。
“你如果跟他还有联系的话,帮我说一声,我可以兑现承诺了。”
“虽然挺不好意思,但是还是麻烦他,原谅一下我吧。”
李程风放下手里的酒,低头打了个酒嗝,伸手往口袋里掏烟盒。不知道是不是酒喝的猛了手不太稳,红色烟盒顺着指缝掉在地上,李程风弯腰找了好一会儿,再直起腰的时候,跟他说:“他已经原谅你了。”
“他那么喜欢你,早就原谅你了。”
在昏黄的光线里,李程风看见阮则眉眼舒展,一点点露出笑容。
尤伽映怎么会不原谅你,去美国的第一天就原谅你了,如果他足够幸运能看到你给他发的那些邮件,恐怕现在就要飞到你身边。
烟怎么都打不着火,李程风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打火机,黑色的。
“送你了。”阮则把火机放到他手边,“我要攒钱,烟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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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这本我不会写番外 他妈的我自己写着写着都开始难过了 草
第34章 波斯菊
那天之后,李程风没再见过阮则,直到学校毕业典礼结束那天,李程风隔着大门缝隙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阮则。走近一点,他看见阮则手里的花,一束被浅灰色软纸包着的波斯菊。
李程风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跑过去,阮则冲他笑笑,说:“不用这种表情,花不是送你的。”李程风还没来得及开口,阮则就又说:“也顺便祝你毕业快乐。”
其实李程风很紧张,他很怕阮则突然开口问他,为什么尤伽映不回他的邮件,交换项目难道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尤伽映还不回来。
但当他带着阮则逛遍整个校园,阮则也没有问。他怎么来的就是怎么走的,还抱着那束花,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在阮则都要走到石子路口的时候,李程风撇下忙着照相的父母追过去,气喘吁吁地叫住他,然后说:“我请你吃饭吧。”
阮则扬了扬眉:“你毕业,请我吃饭?”
“对。”李程风调整呼吸,他不想去看阮则的眼睛,但这很难,于是他只能笑着说:“不用这种表情,我有女朋友。”
阮则垂头露出很淡的笑容,下巴碰到波斯菊水蓝色的花瓣,这种情景很容易让李程风想起尤伽映,那个支着下巴感慨说‘阮则是看他一眼就要大喊投降的类型’的,说完很快又感到不好意思的尤伽映。
“你想吃什么?”
阮则摇摇头,说:“都行。”
最后李程风在学校附近挑了一个馆子,面积不大,总共摆了七八张桌子,头顶的老式风扇毫无作用地转。李程风不知道阮则喜欢吃什么,问阮则他也还是说都行,李程风点了几个常吃的菜,然后拎起水壶,给阮则倒了一杯大麦茶。
深褐色的茶叶梗在水面上打转,阮则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缓慢开口问:“以后打算干什么?”
“读研吧,或者去结婚。”话说出口,李程风就开始后悔,于是他又补了一句说:“也不一定,现在还小,再等等也行。”
阮则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还是不要拖,免得后悔。”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李程风别过头,不再看阮则。
不是他不会说话,刚上大学那会儿李程风就能一个喷四个,几个舍友轮番上阵愣是没能堵着他的嘴。后来成熟一点,再加上有尤伽映这个真善美在旁边,李程风的戾气收敛了不少,说话知道留余地,跟教授或是同学都能聊得愉快。
没有李程风聊不下去的天,总是有人这么说。
但这个天李程风是真的聊不下去,只要看阮则一眼,他的器官就开始起连锁反应,先是眼眶发酸,然后是喉咙干涩。有人抱着一束花来参加毕业典礼,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然后又抱着花原路离开。
李程风看不得这个。
菜很快上来了,毛血旺上浇的热油滋滋地冒着热气,李程风先夹了一筷子,然后说:“这菜挺辣,要不要给你拿瓶啤酒?”
阮则听完之后摇头笑笑,他用筷子拨开面上的花椒,语气很平静地说:“尤伽映一定吃不了这个。”
李程风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缓慢抬起眼,刚好对上阮则的目光。
“他吃中辣的小锅米线都会一直流汗。”阮则说。
说完这句话,阮则就开始很认真地吃饭,看着黯淡光线下阮则的脸,李程风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从尤伽映离开以来,他第一次从阮则口中听见他说尤伽映的名字。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件很普通的事,事件里的主人公正在沙发上睡觉,醒来以后就要催他回家。
李程风扬了扬手,问服务员要了半件啤酒。蓝色酒架端上来,李程风用牙开了瓶酒,给自己满上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酒精把那股胃酸压下去,李程风摇头晃脑地笑,接上阮则的话:“那可不,尤伽映就那样人,吃不了辣还每次都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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