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境禹馀天,是老爹留的不动产;昆仑玄境,三清居住地,不动产。目前处于发展期的截教,只投入不产出。法宝?您见过拿大橙武试图买一串糖葫芦的吗?
认真思考过后,通天不由神色深沉,所以,之前整个截教,是怎么撑下来的?!
虽说修仙之人少凡俗之需,但架不住通天一只接一只地往昆仑捡毛绒绒,人家都还没化形,更别论辟谷修行了。吃喝一笔债,衣着一笔债,更不论日后修行所需的丹药符咒。
如果单纯靠自产自销的话……也许,大概,能维持住吧。
通天:突然心虚jpg;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离圣人的生活着实太远。此时此时,又分外真实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本该高立云端,无嗔无痴、无悲无喜的圣人,最初只单纯为证道而立教,却不得不分出心神精力,一点一点关注着教派的成长。从放任自由,到总领大局,再到触及凡尘俗务,被动或主动地为之劳心劳力。
渐渐地,再也割舍不下这份因果。
不该执念丛生,不该为之拼却一切。
可祂见证了它初生时的蓬勃生机,它成长时的灼灼光辉,也亲眼见证了它辉煌时万仙来朝的盛况。
它已是道尊的骨中骨,肉中肉,祂的初心不负,祂的毕生所求。
又如何舍得,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灭亡。
…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玉宸动了动,她微微仰起首,眸光冷淡几分,透着隔世的疏离之感,转而平静地涉过足下荒雪,向着前方走去。
她的心里倏忽空茫一片,仿佛下了一场永无止境的雪。
雪后的大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
通天一袭大红道袍迤逦于地,步伐不急不缓,以足履丈量着大地。
他越来越习惯不借术法之势,单凭脚力行走。
诚然,这有部分是因为多宝所述之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但更深的缘由却无法言明。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早已为截教,为这或善或恶的芸芸众生,走下了道尊之位?
往事已成灰,心头血犹热。
通天恍惚出神,道袍迤逦出一道蜿蜒的弧线,恰似他杂乱的心绪。这浅淡的痕迹,转瞬又被风雪掩埋。
圣人一袭红衣艳艳绝尘,长摆垂落,广袖舒展,在纯白的雪地上越发显得惊心动魄。红的绚烂,白的刺目,仿佛天地之大,唯余二色。
直至那淡紫色的纤细花瓣,一簇一簇悄无声息地坠落,似打破了这由靡丽色调构建的无声结界。
通天抬眸看去,本来空茫茫一片的心里,再度映入了这众生万物。
*
通天不甚喜欢昆仑。
作为最后出生的盘古幼子,他的化形成年也比兄长们慢了一拍。这一拍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成了他被迫拘禁昆仑小黑屋的源头之一。
俗话说得好,防拐防盗哪家强,洪荒昆仑找三清。
同样是化形慢,太清能放任元始乖乖巧巧地待在水潭子里,却必须要撸起袖子,强行点亮自己并不存在的阵法技能点,给自家幼弟里里外外设上四五重法阵,力求不让这只大红团子从昆仑滚出去。
当年红团子挣扎得那叫一个凄惨,足以成为毕生的心理阴影。
显然,当初连胳膊都没有的团子,是抗衡不了强权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凝望着四周永不停歇的风雪,任凭这雪色掩埋他整个世界。
太冷,太孤寂,也太无力。
后来等到元始化形,情况稍微好了些许。最起码,他被关押的地点又多了一个袖里乾坤。
虽然通天并不觉得小白屋和小黑屋有什么区别。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偶尔,元始还能抱着他出去晃晃。
只是入目所见,仍是一望无际的白。昆仑千百万年来的清寒入骨,未能让他逐渐习惯,反而逼出了他骨子里的叛逆不满。越是单调孤白,越是渴望外界的绚烂多彩。作为后果,两位兄长拘得他也是越发得紧。
还好父神在化形这点上没有坑通天太久,距离元始化形后,通天也终于挣扎着摆脱了红团子的形态。
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逆转了昆仑的四时,还了这漫漫雪国一场春色满园。
毫无疑问,他被揍了。
详细原因可以参考生物圈等系列知识。
(注:绝对不是因为气温骤变,太清一不小心炸了炉,元始炼器出了错。)
尚且年幼的通天只得神色恹恹地蹲在太清的炼丹炉旁,一边委委屈屈地听元始哥哥恨铁不成钢的训话。太清大哥哥坚强地顶着幼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炼完了两炉丹药,终于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把幼弟抱了起来。
小小的一只通天,抱起来也费不了多少气力。只觉得有满心的疼惜,一点一点从心底满溢上来。
同气连枝,福祸相依,至亲至近,至真至切。纵无血脉与之相连,亦早已习惯将彼此融入骨血。
彼时已是青年模样的太清,能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以及「我这是为他好」的中心思想,把幼弟压在昆仑水潭里不让出来,但却没法漠视此刻通天的心情。
“真不喜欢这雪色?”
一手揣着自家恹恹不乐的幼弟,他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通天默不作声,只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太清与元始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
元始也只得放弃了继续训诫的打算,转而思考如何达成通天的愿望。行动力超高的兄长大人,迅速地翻遍了整座昆仑,划下了几个有地势之利或便于设置阵法又不妨碍生态的地方,开始重整时序。
虽然没法让整座昆仑四季如春,但逆转局部生态倒也不为过。
于是,在那之后,便有了西昆仑常开不败的灼灼桃夭;也有了此刻通天眼下,烟雨朦胧间的丁香百结。
紫色的花瓣簌簌地落着,悠长而缱绻,似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蒙幻梦,像极了树下月白云裳的姑娘。
他只瞧见姑娘姣好的容颜,掩在朦朦胧胧的丁香花雨之中。
她眼底无悲无喜,只是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却又不由伸出手去,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触碰了此间一朵小小的丁香花。
原本苦求不得的记忆,霎时间松动。
无比相似的场景,继续在眼前上演着。
*
遍地兼雪的昆仑,被人以无上法力隔出一方净土。
软软糯糯的红团子,被雪青道袍的青年抱在怀中,好奇地想探出头去看眼前那一幅四季重整,春光万里的景象,却被青年小心地按下,生怕她就这么跌出去。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眉心还缀着殷红的花钿,整个人明艳灼灼,几乎能窥见她长成后容色倾绝的模样。
似乎……还有一人?玉宸模模糊糊地想着,下意识抬眸望去。
那人风姿卓然,一身气度远胜过天际那一轮广寒清月。
本该是世间最守天理伦常的圣人,却自然无比地出手为幼妹逆了昆仑四时。不苟言笑的他此时面目柔和,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身朝她望来。
玉宸仍然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柔和温存。
几乎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圣人,只为她一人,心甘情愿步入了这万丈红尘,为这远离世俗的清净之所,截留了一缕红尘喧嚣。那无上圣华,仿若昆仑一瞬雪融。
“玉宸可是开心了?”似有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若开心,以后就留在昆仑,不要出去好不好?”
小姑娘皱起了圆润可爱的小脸,眉眼纠结到一块。她似乎答应了些什么,又似乎在耍赖撒娇。
玉宸终究听不真切。而这一切,正如它来时的无声无息,以同样的速度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终究不过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故人却不识春波。
*
簌簌的花瓣无声地落着,偶尔有飞雪误入此地与之交织,阵法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仿佛落入一场隔世幻梦的玉宸,只怔怔地立于树下,看着飞花落雪,人间似锦。
是谁的脚步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烟雨迷蒙。
两个世界的悲欢离合,一点一点地循着相似的轨迹,几近吻合。
“玉宸。”
通天的声音平淡如水,似乎丝毫不显得意外,仿佛她本该就在这里等他。
他注意到少女的视线,只轻笑一声,泠泠美玉,朗朗出尘,语气间略带怀念,“这是我幼时兄长为我所建,小时候颇为欢喜,后来能出昆仑游历后,来得便少了。”
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谁又会甘愿偏安一隅呢。
淡紫色的花瓣一簇一簇地落着,似承受不了这烟雨的重负,带着说不真切的哀愁。无声无息中,坠入了少女发梢之间。
通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捡去了发间落花。又顿了顿,摊开手掌,将之展现在少女眼前。
纤小的,文弱的紫色花朵,仍带着清雅悠长的香味,花筒稍长,给人以欲尽未放之感。
玉宸亦伸出手来,小心地拈起了花朵。
“若是喜欢可以留着。”通天唇角含笑,眼眸灿灿。
少女扬起脸看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将之收入袖中。以术法之力,足以保其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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