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屋里倏忽静了下来。
　　兄长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阖了阖眸，眉头紧锁，半晌，不言不语，抬手破门而入。
　　原来转瞬之间，便已是两个时辰。
　　雪色攒簇在他挺拔的眉峰上，圣人的容颜愈发清冷卓绝。先前沾染的血污，如今早已被弃于绝地，只剩那万年不改的广袖云袍，依旧披加于身，衬得他纤尘不染，远离俗世，高居红尘之外。
　　只是，只是……
　　他的妹妹捧着书卷靠在檀木书架旁，支着下颌的手将倾未倾。连眼都半阖着，颇似一副昏昏欲睡模样。长裙曳地，人若桃花。
　　见他走来，又抬起首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忽令满室灼灼生辉：“哥哥。”
　　浮黎冷眼瞧着，心里只转过三个大字：小骗子。
　　再添几笔：他亲手养出来的小骗子。
　　“怎么不去睡？”
　　她抬眼看他，十分诚实：“不想睡。”
　　浮黎心平气和：“为何？”
　　“因为不想做梦。”她身子略微往一旁倒去，又下意识坐直，更加理直气壮道，“白日梦太苦，我倒喜欢留在现实里。”
　　十分合理。浮黎心想。
　　但他还是很生气。
　　兄长低垂了眸，轻轻淡淡地笑上一声。他又俯下身来看她，语气中浸透了凉意：“那你有本事一直醒着？”
　　玉宸合上了书本，仰起脸看他，一本正经道：“时刻努力着。”
　　浮黎冷笑：“玉宸。”
　　“在！”她睁大了眼，试图证明她此刻的清醒。
　　浮黎只垂了眸，懒得跟她多话，直接把人又抱了起来，往云榻上一放。期间省略挣扎若干，抗议若干，终归如同耳旁风，过眼云——
　　兄长他不在乎。
　　“我守着你睡，倘若你做噩梦了，我就把你叫醒，好不好？”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忍下三分无奈，又侧首观察了一下她颈项间的伤口，手指在那侧肌肤上摩挲两分，惹得玉宸又下意识躲了躲。
　　浮黎眼眸深了几分，低头凝视着少女，指尖微妙地动了动，只是不久又叹息一声，只扣着她的手腕，往里输入了一道灵气。
　　玉宸也的确很困了。
　　自噩梦中醒来的争论，出走时的试探，又和通天，咳咳，以及金屋藏喵时的慌张……
　　总而言之，她好困。
　　真的没骗她哥。
　　只是越困越不想睡，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仿佛连潜意识也在抗拒着睡眠。
　　这具失却了法力的身躯，似乎越来越受日月周转、四季变迁的影响。
　　她脸上的神情越发难受，看得浮黎也垂了眸，沉沉地叹息。
　　“哥哥，为何神仙也需要睡眠呢？”
　　浮黎摸了摸她的头：“那阿宸能同为兄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吗？”
　　她就又不说话了，一双眼眸眨呀眨的，波澜款款，月色入户。手不安分地从锦衾中伸出来，牵住了他的衣袖，又往上爬了爬，拉住了他的小指。
　　浮黎目光微垂，落在她的手上，沉默了许久，广袖微拂，又反握住她的手。
　　“阿宸，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浮黎低头看她，笑容讽刺。
　　小姑娘沉默了几许，果断抽手，又被浮黎强行扣住。
　　兄长面色愈冷，又道：“怎么，现在连牵个手都不行了吗？”
　　哥哥你好麻烦啊。
　　这回轮到玉宸叹气了。
　　她努力唤起几分神智，侧过身来，抱了抱面色愠怒的兄长，又顺手拍了拍他的背，耐心地哄道：“怎么会呢？哥哥想做什么都可以。”
　　兄长的身躯仍泛着几分冷意，只是靠得近了，到底能感受到其间的温热。一如那颗，尚未彻底冰封的心。
　　玉宸微微垂眸。
　　指尖仿佛又触及到了匕首的凉意。
　　“是吗？”浮黎低头看她。
　　玉宸：“应该……？”
　　浮黎微微颔首：“回不回家？见不见我？你徒弟和我打起来你帮谁？什么时候和隔壁上清分手？还跟不跟东皇出去浪洪荒？”
　　玉宸：“哥。”
　　浮黎冷笑：“大兄和我你更喜欢哪个？遇事听师尊的还是听我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好好照顾自己？”
　　玉宸：“好困，我先睡了。”
　　浮黎压抑着怒气：“玉！宸！”
　　小姑娘已经自觉地掀起锦衾，往里一躲，十分安详地躺平了。
　　兄长盯着那一团看了许久，只恶狠狠地吐出一句「小骗子」。
　　落音很轻，想来应是不会吵到她的。
　　可她到底听到了，又睁着那双眼，藏在黑暗里。
　　“哥哥。”
　　她轻声道：“有一句话忘了跟你说。”
　　浮黎低了头，面上变幻不定，冷淡地开口道：“什么话？”
　　她不做声，小心地牵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
　　浮黎的手颤了颤，又被他倏地收紧。
　　“封神幻境里，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幻象。当然，就算是幻象，我也不该这么说。”
　　小姑娘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哥哥，那一场，是你赢了。我不敢亲手杀你，也不敢去想，万一你真的死了，我当如何。”
　　浮黎：“但你也不会原谅我，对吗？”
　　玉宸：“是。”
　　她睁着眼，谁也看不到，谁也不知道，仿佛便可无所顾忌。
　　“哥哥。”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浮黎，我所能设想的，我们最好的结局，是老死不相往来，此生不必重逢。”
　　她轻声道歉：“就算是在命运长河之中，拥有无限可能无限机遇的命运长河中，我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浮黎垂了眸，似想笑上一笑，又忽觉艰难到了极点：“你相信命运？”
　　玉宸：“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我们终将走向这样的结局，命运由我们亲手写就。”
　　“所以，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总之就是，BE了（轻轻）。
　　因为玉宸不相信，她不相信，就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未来。
　　也有一半反映了我个人的看法：玉清和上清的HE真的很难。所以我写BE写得酣畅淋漓，写HE则是……HE是个什么东西，两个人都活着算是HE吗？
　　大概我真的动笔写的话，会各种魔改剧情吧。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给这对送上BE线了哈哈哈】，事不过三，下次一定。
　　——
　　丢个小剧场缓解压力。
　　后来，昆仑山上挂了个牌子：禁止高空抛物。
　　又及：东皇太一与XX不可入内。
　　咕咕（叹气）：既然不纯洁了，不如贯彻到底喽。来，我们来染个色吧。yellow如何？
　　通天：？？！（惊恐）


第136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
　　通天：三，三千宠爱在一身？？
　　混沌的罡风无休无止地吹刮着, 自脊骨的缝隙里窜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混乱与无序长久地驻留在这里，此时又愈发地暴动起来。
　　仿佛在恐惧, 在疯狂, 在永不止息地，挣扎。
　　从生到死, 向死而生。
　　往前看, 洪荒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皆于此地。
　　朝圣的人自洪荒开篇之初至无量量劫，踽踽独行, 自山河大川而来，自幽冥鬼域延伸，直至……
　　止步于此, 仰首而观。
　　紫霄宫。
　　元始提着自己的剑，抬首注视着宫阙上方的神文，十分礼貌地叩了叩宫门，随即退后几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太始往外探了一眼，方想开口, 便见太初掀起一方竹简，往下一钻, 竟是颇为熟练地躺下了。
　　甚至于, 祂一边往里躲，一边还迎风洒着热泪：“方才送走一位玉清, 怎么还来？紫霄宫还能不能好了？呜呜呜天道一个人孤身在外, 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啊。”
　　一气对此, 保持了宝贵的沉默。
　　鸿钧瞥了眼外界，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位玉清圣人，名唤元始？”
　　一气微微颔首：“正是。”
　　他笑了笑：“好名字。”
　　“道友之徒亦是不差。”一气扫了他一眼，面上不露，仍是风淡云轻。
　　毕竟，在拐走玉宸这件事上，他那大徒弟二徒弟，充其量只能算个帮凶。罪魁祸首嘛，量他一时也打不到人。
　　怕什么，还有他这位师尊在呢。
　　至于眼下……
　　一气抬了抬眼，随手拿了一册书往太初身上一摊，把祂遮得严严实实，方开口唤了一声：“昊天瑶池，去把紫霄宫的大门开了吧。”
　　道魔相争，劫数难逃。
　　之后来访紫霄的人，怕是不会少了。
　　*
　　人族暂得安寝，巫族暗流汹涌，洪荒大众的目光又悄悄投向了这周天星辰之上，观察着妖族的动静。
　　尤其是接引自绝于归墟，准提被一气带走的当下，东皇太一正面与二圣交手而不败的事迹，更为有心之人广传洪荒。其句里行间都在暗示道祖由于心疼自家小徒弟——也就是上清圣人，不惜偏袒照顾与其毫不相干的妖族。
　　否则，堂堂圣人怎会屡屡败在东皇手中，甚至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自然有人提出异议：“为何是因为上清圣人，不能是道祖自己看好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