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马上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偷瞄傅轻舟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等买好门票进园后,谈妈妈牵着谈溪走在前面,谈爸爸和傅轻舟则是走在后面,他们先去了长颈鹿区。
动物园里有长颈鹿喂养体验,买好体验券就可以拿到草料进场内近距离喂长颈鹿。
谈溪手里抓了一大把草料,踮着脚很努力地伸长手臂把草料喂给长颈鹿。
傅轻舟兴趣不大,对此反应平平,连草料都不愿意拿,只是站在一旁看他玩得开心。
游客喂养区有不少人,很多都带着孩子,傅轻舟站的位置左手边上就有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人抱着三四岁大的男孩,那男孩大抵是因为父母在所以胆子很大,一直伸长了胳膊要去摸长颈鹿的头。
傅轻舟的注意力基本放在谈溪身上,没留意边上人的动静,直到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随即他的左眼上方,眉骨的位置骤然剧痛。
这猛地一下疼得傅轻舟脑子一片空白,当即捂着左眼就地蹲下。
谈爸爸就站在他右手边,几乎是目睹了全过程,是那抱着孩子的男人被忽然凑近的长颈鹿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没留意身边有人,右手胳膊无意间重重地打到了傅轻舟。
“小舟!”
原本正在喂长颈鹿的谈溪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傅轻舟蹲在地上。
谈溪一下就急了,长颈鹿都不喂了,草料一丢就跑去要扶他。
谈爸爸和谈妈妈正稳声劝他把手拿开,谈溪就看到了傅轻舟左眼眉骨上有一块发青。
那不小心碰到傅轻舟的中年男人连忙道歉,解释自己感觉没留意。
谈溪一听是他弄伤了傅轻舟,气得捏紧小拳头转身连锤男人的大腿,小胳膊左右开抡,没什么力气但很有气势,把男人打得嘴里哎哟叫,躲也不是拦也不是。
还是谈妈妈上前拉住了儿子,“小溪儿,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谈溪气得哇哇叫,“他欺负傅轻舟!”
谈妈妈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叔叔不是故意的。”
谈溪就是生气大喊:“他欺负傅轻舟!”
周末的动物园之行最终以傅轻舟上医院检查有没有伤到眼睛落幕,好在结果没有什么大碍,而不小心弄伤傅轻舟的男人也明事理,出了检查的所有费用,还一直在给傅轻舟道歉。
谈溪还是很生气,人都走了他还小胳膊抱在胸前噘着嘴。
傅轻舟看着他干干净净的小脸,说不上来是不是有些遗憾,“你不流鼻涕了?”
谈溪奇怪地看着他,“我没有流鼻涕。”
傅轻舟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眼角,“我是说从这里流的。”
第3章 “别怕,溪溪在……”
傅轻舟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他本身性格如此还是被领养前的经历造成的影响,有些话说出来听着和他的本意完全是两回事。
他只是想知道那天谈溪为什么会为了他哭,今天又为什么不哭了,但他说的话听在谈溪耳朵里就完全是嘲笑,笑话他那天哭鼻子。
谈溪脸都气红了,从医院的塑料凳子跳下来去抱妈妈的腿,喊着要回家。
回去的车上他坐得离傅轻舟远远的,脑袋也一直往车窗外看。
副驾驶的谈妈妈从后视镜看见了儿子明显在闹脾气,不解地回头问他:“你刚才在动物园不是还护着小舟吗?怎么这会儿又生气了?”
谈溪气鼓鼓的,“我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傅轻舟低着头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回到家就把自己的那份草莓递给他。
谈溪:“我不要你的,我自己有。”
晚饭的时候主动给谈溪夹了一颗他最喜欢吃的炸肉丸。
谈溪抱着碗躲开:“我不要你给我夹。”
幼儿园的校车上,傅轻舟想坐在他旁边。
谈溪小手按住座位不让他坐下:“我不要和你坐。”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以后,傅轻舟在幼儿园的自由活动时间拉住了要去玩滑滑梯的人。
“你要一直生气?”
“是你先笑我哭鼻子。”
“我没有。”
“有,你还说我的眼泪是鼻涕。”
“这是你说的。”
“我才没有说!”
“你有,是你说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傅轻舟看着他,“那好吧你没有。”
他忽然改口让谈溪一愣,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傅轻舟拉着他暖乎乎的小肉手,“我没笑你,你别生气。”
谈溪是很吃软不吃硬的孩子,他虽然记仇,但只要对方好好哄他,他还是会考虑原谅。
之前傅轻舟所有示好的举动对谈溪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在家父母舅舅爱他,在幼儿园老师宠他,他娇气又任性,你如果不全心全意地疼他,认认真真地把他放在心上哄,那他一定不会跟你亲近。
傅轻舟很在意那个为了自己哭得满脸眼泪和鼻涕的谈溪,他希望谈溪能跟自己变得亲近起来,最好能多为他哭几次。
“你想玩荡秋千吗?我扶着你。”傅轻舟指了指不远处的香蕉秋千,对谈溪道。
谈溪有些心动,他一直都很想玩秋千,但他有些胖乎乎的,一个人坐在上面会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如果有人愿意扶着他玩,像爸爸妈妈一样,那他肯定就不会摔下去了。
谈溪看着秋千没有犹豫太久,几乎立刻点头答应,拉着傅轻舟往香蕉秋千跑,拉住座椅两侧的铁链坐稳,不太放心地扭头叮嘱。
“你要好好扶我,不要推太用力。”
“好。”
傅轻舟比他要瘦小一些的身板有些吃力地推着谈溪晃悠起来,用一种让谈溪感觉很安全的力度陪他玩秋千。
幼儿园下午会发小点心给孩子们吃,大班的孩子每人可以得到两块小蛋糕,松松软软的甜口小蛋糕是谈溪的最爱,但两块是肯定不够他吃的。
傅轻舟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小蛋糕给他,“溪溪吃。”
谈溪虽然没吃够,但也不会抢别人的,摇摇头把小蛋糕还回去,“你吃。”
傅轻舟就拿回一个,“我们一人一个。”
谈溪想,这样傅轻舟吃到了自己也能吃多一个,就没再拒绝,乐滋滋地拿起另一个小蛋糕。
手工课上,谈溪贴纸贴得乱七八糟,已经被允许和他坐在一起的傅轻舟只好上手帮他,一份基本由他一个人完成的手工作业让谈溪拿了张小奖状。
见谈溪开心他也开心,脸上露出一点笑,夸他溪溪好棒。
等到下午放学,谈溪还在收拾他的小书包,傅轻舟站在他身边也不催他,等他收好了再主动去拉他的手,回家的校车上也和他坐在一起。
来路口接他们放学的谈妈妈一看他们俩是牵着手下车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心里一边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会不会没过多久又要吵架了。
但奇的是这天之后谈溪没再像之前那样忽然躲着傅轻舟,甚至不知不觉的这两个孩子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最能直观感受这种变化的人就是傅照庭,他工作太忙,不像谈妈妈一样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两个孩子相处,难得有一次能早些回家,提着一袋礼物推开院门就见傅轻舟手里捏着一片被咬了四五口的西瓜,往老桂花树的方向喊了声溪溪,谈溪就乖乖地从树后跑出来,跑得一脑门汗的去吃他手里的西瓜。
记忆还停留在这两个孩子冷战不说话的傅照庭有那么一瞬怀疑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去问了妹妹才知道,他的养子好像掌握了和他外甥相处的办法,也就是“无脾气式宠”。
比如‘我一喊你你就得来’,傅照庭为此悄悄观察过,发现这好像是傅轻舟提出的游戏,两个孩子不管是谁叫谁,只要对方喊了,另一方就得赶紧跑过去。
傅轻舟不经常喊溪溪,但谈溪却经常喊他,还常常在离得远的时候喊,他人在楼上玩,打开卧室门就喊人在楼下的傅轻舟,要他给他拿饼干拿软糖拿果汁。
这种所谓的游戏模式不如说是使唤人更恰当。
谈妈妈很不满意谈溪这么使唤人,这天她一听见谈溪又在楼上喊傅轻舟就让他别去,让他自己喊个够。
傅轻舟缓缓摇头,动作熟练地拿起一袋软糖,“姑姑,溪溪是在和我玩。”
“他哪里是在和你玩,他是在使唤你。”
“我们是在玩,溪溪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这个游戏从他们幼儿园开始玩到他们上小学四年级,玩到谈溪早就忘记了这一开始只是个游戏,从而变成了一种习惯。
因为他在学校也是这样的。
谈妈妈担心两个孩子关系太好在学校也只顾着玩,特意把他们分开两个班,一个一班一个二班,隔着一条走廊。
但这对谈溪来说根本算不上是距离,他在二班教室喊一声,一班的傅轻舟也能听见。
“傅轻舟,我要喝水。”
正在看课外书的傅轻舟一点犹豫都没有,拿起保温杯起身,走进二班教室给坐在后排的谈溪倒水喝。
这一幕落在班上其他同学的眼里,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非常神奇,感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谈溪是个小少爷,傅轻舟是来陪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