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作为当地的龙头企业，晋晔所在公司也响应市里的号召，将分公司搬迁到了新的产业园区里。
　　晋晔正在外派轮岗期间，跟随部门一同更换了办公地点。
　　他轮岗是为了攒资历的，下来第一天就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从市场调研到核心技术研发再到后端制造生产和客户服务全都会由他牵头或主要配合，将会是他回到总部之后升迁的巨大助力。
　　机会就意味着挑战，搬进新的办公楼里第一天，晋晔就吸着甲醛忙了一整天，晚上又加班做汇报材料，下班的时候累得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偏偏车钥匙忘在了工位，晋晔回头望着簇新的办公大楼，决定把车扔在车库，步行回去。
　　他买的房子在原来的单位附近，如今这么一换地方，多出来起码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好在他高中时候的一个学弟正好租住在附近，问他愿不愿意合租。
　　这一波入驻高新园区的企业实在不少，附近的房源最近相当紧俏，晋晔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房子了，就应下来，合租进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
　　公寓离公司不远，步行二十分钟，晋晔不着急回去，散步一样往回走，给他学弟赵一展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家吗？我忘记带钥匙了。
　　打工人都是一样的苦哈哈，赵一展也在加班，只不过是把工作带回了家，给晋晔回消息：在啊，你还没下班？
　　又说：那我给你留门，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
　　晋晔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到一个便利店，在微信里回复：买什么？我附近正好有一家便利店。
　　赵一展有点不好意思，先发了一个缓解尴尬的表情包，才说：那个，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在一家快消品公司做Marketing嘛，其实我们是卖各类保健品的，包括……润滑剂。
　　晋晔大概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果不其然，下一条微信里面，赵一展说：我明天要交竞品报告，我之前网购少买了一个竞品品牌的，你能不能帮我带一支回来。
　　晋晔倒并不思想保守，但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回 买这东西是为了这么个乌龙理由，给赵一展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才说：知道了。
　　便利店是连锁制的，只是因为以前Z大附近不繁荣，管理也不算规范，不过货品种类是齐全的，晋晔大概知道赵一展需要的那个牌子的润滑剂一般都放在哪了，顺便又买了瓶水，到前台去结账。
　　收银员很年轻，眉目分明，眼神很亮，透着一股英气。长得也很高，晋晔觉得对方身高大约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可能略高一些，短袖T恤下肌肉紧绷，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类型，只是白T有点脏，像是打球时候蹭了灰。
　　晋晔习惯性地猜测，小年轻应该是附近Z大的学生。
　　然后将矿泉水和润滑剂一块放在柜台上，告诉对方：“结账。”
　　周呈临时替班，本来业务就不甚熟练，这些更慌了几分，十分不争气，扫码的时候手上没准，扫了四五下才成功，磕巴地说：“一共七十三块五，手机还是电脑？”
　　晋晔讲了一天话了，很累，就只打开手机的支付宝界面递到周呈面前，等周呈收了款，就伸手将润滑剂收进西装裤的口袋，而后才又拿了矿泉水，手指微微用力，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才转身往便利店门外走。
　　周呈注意到对方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均匀，在用力的时候筋络变得分明。
　　下意识的，周呈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成天训练，又从来不注意保护，掌心留了一层茧子，不好看。
　　明明应该关门回校了，周呈却又傻愣愣地坐回了柜台后面的凳子上，脑袋里不断想起刚刚那位客人的脸。
　　冷冷清清的，像现在这个季节时候傍晚吹的风。
　　可对方竟然来买润滑剂！
　　那么冷淡一个人，就算做那些事情，也应该是早就准备稳妥，一切有条不紊，温情脉脉，怎么看都不像是性急到这个点儿临时来便利店买润滑剂的人。
　　难不成另外一方很着急？
　　也是，对着这么俊秀一个人，谁能忍得……
　　周呈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跳起来，险些磕了自己的脚，暗暗咒骂一声：我特 么这是在想什么鬼东西！
　　他搓了一把脸，炸毛地禁止了自己胡思乱想，又手忙脚乱地从冰柜里拿了瓶冰镇可乐出来，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扫码给自己结了个账。
　　付了钱，周呈看见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就想要关店走人，结果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都十点半了。
　　现在从这走回宿舍，差不多就是宿舍锁门的时间了，周呈不想回去挨宿管大爷骂，索性不回了，准备去他爸妈给他买的房子里住一宿。
　　他是体育生，平日要训练和比赛，有时候与室友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寒暑假时也常需要留校，他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市里要规划发展这边，半是投资性质，半是心疼儿子，索性在Z大附近给周呈买了套小户型的公寓。
　　暑假他要去打CUBA，留在学校训练期间就住在这边，换洗衣服都还有，周呈心不在焉地关了灯锁了门，在微信中告知室友已经完成替班工作。
　　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又出了一身热汗，灯也没开，直接钻进浴室打开花洒。还没洗几分钟，浴室里忽然爆发了一声哀嚎——
　　“啊啊啊啊！我怎么问人家手机还是电脑，明明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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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普：润滑剂产品在异性之间也会用到，所以才会有比较大的市场。
　　但由于某男大学生过于纯情，天真的以为只有XX才会用（亲妈嘲笑.jpg）


第3章 渣男竟在我身边
　　开学升入大四，周呈没有继续在打篮球方面发展的意愿，校队也会考虑毕业生的就业，基本上不会再安排训练了。
　　周呈没有训练，也没有课要上，第二天却醒得非常早。
　　天色还没大亮，周呈就从梦中醒来，冲着雪白的天花板瞪眼。
　　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整宿都处在混混沌沌的暧昧梦境中，梦里有一张清冷白皙的脸，一双修长纤细的手。
　　周呈对自己的梦感到羞耻异常，觉得吴放说得也许是对的，没有一场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他没有读一个完整的大学，现在人变态了，对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发了春梦。
　　周呈瞪了天花板一会儿，泄气般地吐出一口气，爬起来，拆了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里，连同昨天的脏衣服一块洗了。
　　冰箱里还有两块吐司一瓶牛奶，周呈趿拉着拖鞋、叼着牙刷走进厨房，一脸郁气地给自己热了面包牛奶，回到洗手间把牙刷完，又折回厨房吃了早饭，杯子一冲，垃圾袋一拎就准备出门去学校了。
　　对面的住户也这个时间上班，周呈打开自家门，对面的大门也从里面打开，昨天晚上在便利店里见过的，那张模模糊糊出现在他暧昧梦境中的脸，再度出现在了周呈眼前。
　　他尚且还没有从桃色的春梦里完全抽离，乍然看见晋晔，周呈几乎下意识感到羞耻，耳朵一下子爆红起来，手足无措半晌，做了个最傻的反应出来——尴尬地举起手里的垃圾，打招呼道：“早啊。”
　　晋晔对这位邻居有些印象，毕竟这么帅气一张脸，搁在哪里都比较难忘。
　　他睡了一夜，精神恢复不少，情绪也不在被透支的低阈值，冲周呈弯了一下唇角，回应道：“早。”
　　今天晋晔换了一套衣服，不是衬衣西裤的打扮了，换了牛仔裤和卫衣，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小揪揪，显得人小了不少，也没有那么社会精英的派头了，松弛且随性了很多。
　　周呈提着垃圾，脑袋指挥不了脚，生根了似的，眼睁睁看着晋晔走进电梯间。
　　晋晔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摁着电梯间的按钮，探出头来问周呈：“不走吗？”
　　“啊。”周呈同手同脚地跟上去，电梯有点超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周呈才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想起来社交礼仪，冲晋晔说，“谢谢。”
　　晋晔说：“不客气。”
　　他们住在九楼，电梯下行需要一些时间，周呈站得离晋晔很近，闻到了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是清淡的木质香调。
　　周呈对香水没什么研究，闻不出来这是哪个牌子的哪款香，只觉得味道很好闻，沉静理智，淡雅禁欲。
　　周呈想，和他很配。
　　他被这股木质香熏得晕晕乎乎，直到电梯开开合合下到一楼，晋晔已经走出去了，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应该要一个微信号。
　　周呈自己在心里复盘错失的搭讪机会，刚刚恢复运转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直隐约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个学期在公寓住了不少时间，他家对门的邻居都是一个大大咧咧的青年人，戴着一副眼镜，进进出出总背一个大大的双肩包，虽然长得也不算难看，但的确并不是刚刚走出电梯这个的男人。
　　周呈联想起来了晋晔前一天晚上买过的东西，心里惊天一个霹雳：难道他其实是自己邻居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