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听得聚精会神,他和秦一诺这次代言的是主打产品——玫瑰熊,全部都是处理后的真玫瑰。为了让沈钧放心,产品方甚至可以破例邀请沈钧去参观他们工厂。
沈钧找不到产品踩雷的点,同意了这次合作。
沈钧走出兰德公司大门时,如芒在背的感觉再次出现。沈钧立刻回头,只看到了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生在拍照,手机壳用的沈钧和秦一诺的合照。
沈钧叹气,自己真是疑神疑鬼过了头。居然把小姑娘认成了狗仔。不过就是上了一个综艺,就把自个儿飘成这样,又是脑补有人要害他,又是脑补有狗仔追踪的。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搬家的事得提上议程了,沈钧想。
小姑娘走上前,怯生生地问:“是沈老师么?我能跟您合个影么?”
沈钧僵在原地,受宠若惊地确认:“你是说,和我,合照吗?”
“对。”小姑娘仰着脸,“我是您的粉丝。可以和您合照吗?”
沈钧手足无措,他忙不迭地摘了帽子眼镜和口罩,把乱糟糟的头发抓好,小心翼翼说:“当然可以。”
对艺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对沈钧来说,这是沈钧第一个线下见到的活的粉丝。
大凡当糊逼的,从还是个叫不出名的龙套起,就在脑补自己得了奖项,有了票房,有了流量后的生活,粉丝遍地走,走到哪里都是山呼海啸。可惜漫长的糊逼生涯一点点磨碎了他们的幻想与愿景。
沈钧从业四年,别说线下的粉丝,线上的粉丝都没见过。
这是他第一个粉丝!
沈钧拿着小姑娘的自拍杆,他比小姑娘高了三十厘米,照片里不太和谐,他主动蹲下半截身子,连着拍了好几张,让小姑娘选满意的。
沈钧乾乾翼翼地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
临走时,小姑娘遗憾道:“这次没带沈老师和秦总的照片,等下次带了,能不能麻烦沈老师给我签个名?”
“好的好的。”沈钧忙不迭应了。
小姑娘慢慢远去,沈钧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目光范围内,才收回了视线。
这是他第一个线下粉丝!
值得写进日记!
距离广告开拍还有几天时间,沈钧趁这个机会找中介看房,收拾东西,打算搬家。
搬家时间定在了下周一。
周日下午,沈钧和秦一诺去公司敲定合作的台本。
沈钧对台本不抱期待,秦一诺的形象摆在那里,对外永远板着个脸,严肃威严,时不时就穿西装,从头到脚的精英范儿。
这等形象理应坐在会议长桌上,彼此双方都拿着厚厚的法律知识,你来我往,尔虞我诈。
而不是拿着朵玫瑰花,满脸羞涩。
沈钧想不出秦一诺拿着玫瑰花羞涩的样子,毕竟他只会算开销,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你买贵了。
沈钧本以为台本会偏向商务风,也做好了和秦一诺就合作事宜重新探讨的准备,没想到秦一诺异常配合,沈钧说什么他都同意。
原定的三个小时的讨论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就达成了意见一致。
出门时,沈钧怪不好意思的,他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秦总压根儿没那么事儿,都是他脑补的!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两人都有着脚趾抓地的症状,因此芝麻大的闲言碎语也能尽收耳抵。
路上有两个工作人员在闲聊,“门外居然有粉丝等着!”
沈钧第一时间想起自己前两天上班时遇到的粉丝,也许是说她?
另一个工作人员接话:“我对她有点印象,是闻暨的粉丝,追了他好多年,所有活动一场不落。是个狠人。”
沈钧收回想法,估计是自己误解了。
想想也是,恋综才播出第一期,吸粉哪里有那么快?
沈钧和秦一诺踏出公司大门,一抬眼便看见了工作人员说的“闻暨粉丝”,她个头儿不高,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手背上贴着沈钧和秦一诺的贴纸。
沈钧认出了她,这是他的第一个粉丝,找他合照过,还说下次要带照片来拜托他签名。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黄帽子女孩看见他,跳起来跟他挥手,手里晃着照片,遥遥冲他喊:“沈老师,是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沈钧从包里摸出一支笔。
他第一个粉丝的诉求,当然记得!
“嘿嘿,”黄帽子女孩朝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我就知道你还记得!”
沈钧期待又紧张地等着女孩靠近。
小姑娘左手拿着照片,右手手里握着一瓶水,几根指头在水瓶盖子上摸来摸去,现在是八月份,天气太热了,大多人都拿着水杯出门,以备不时之需。
女孩越跑越近,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脸上笑容明媚灿烂。
沈钧也不止怎么的,明明是个喜事,却没来由地拉着秦一诺后退,并且连着退了两步。
秦一诺全程一言不发,目光散着,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一个激灵,视线对准了女孩手里的水……
女孩单手拧着瓶盖。
女孩手里的水瓶里装着透明的液体,乍一眼看还以为是水,细看液体有些粘稠,不是水,倒像是……
女孩的瓶盖已经拧开了。
浓硫酸!
电光火石间,秦一诺变了脸色。
沈钧一瞬间倏地有种不妙的感觉,立刻后退一步,女孩脸上和煦的笑意光速变得扭曲,阳光打在她扭曲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鬼气森森。
沈钧只听得一句尖锐的:“沈钧去死——”,那一刻,时间仿佛暂停,沈钧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把最近的事串了起来。
他家门外的监视,路上紧跟着他的尾随者,在单位门口的如芒在背,还有工作人员说的“闻暨粉丝”,还有闻暨几次三番暗示自己被封杀的原因,一切都串上了。
她是闻暨的粉丝!
沈钧条件反射扭过头,保护脸,如果真是浓硫酸,脸才是第一位的,旋即他整个人被压进一个人的怀里。
秦一诺背对着他,肩背严严实实地把沈钧遮挡住,紧紧地护在怀里。
秦一诺胸膛厚实,火力旺,两人死死地贴在一起,沈钧甚至能听到秦一诺砰砰砰的心跳声。
秦一诺后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紧接着沈钧听到一声“嘶——”,秦一诺下巴抵着他的头发:“别怕。”
沈钧登时要挣扎着看,秦一诺一手摁着他,一手挡住他的眼睛,“听话。”
秦一诺的声音疼地颤抖:“别看。”
沈钧听得心咯噔,眼泪瞬间飙出来,“你放开我,我看看怎么样了。”
秦一诺把他的脑袋摁在胸前,挡住了视线,“没关系的。”
在大门口的工作人员一时间炸了锅,保安迅速上前,把黄帽子女孩压在地上,黄帽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露出她完整的脸,她眼角通红,盛着满满的疯狂,脸部依然用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嘴里咒骂不停,“沈钧你不得好——!”
秦一诺豁然回头,从兜里掏出帕子塞在黄帽子女孩嘴里,阻止她说出最后一个字。
秦一诺这么一回头,沈钧看得清清楚楚,秦一诺后背的衣服全部烫开了个大洞,沈钧还要细看时,众多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把秦一诺拉走了,停车场就在旁边,秦一诺快速脱掉身上被烧过的衣服,披了件外套,沈钧再想看,就不能了。
“你让我看一眼。”沈钧哀求。
秦一诺道:“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秦一诺被沈钧推着去看了急诊,医生不许他进去。
沈钧只好在门外等着。
沈钧眼睛通红,侧过头,用指尖擦着眼泪。
跟着他们来的燕书南叹气,揉了把沈钧的头,安慰道:“秦总穿着西装,里面还有件衬衫,问题应该不大。”
沈钧把头埋在膝盖间。
片刻后,燕书南听到了小声压抑的呜咽声。
“都怪我。”燕书南听到沈钧说,“要是我早点看出来就好了。”沈钧的声音闷闷的。
燕书南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好说:“秦总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紧张了。”
沈钧埋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钧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压抑,到现在的烦躁,他坐不住也站不住,来回在急诊室外走动,步伐凌乱,隔几秒就要看一眼时间,然后去急诊室门前的缝里偷瞄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于是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燕书南买了两瓶水,想递给沈钧,沈钧却突然连退好几步,离她远远的,燕书南反应过来沈钧还在应激中,换了个有颜色的果汁递给他。
沈钧拿着果汁喝不下去,放在脚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燕书南道:“不会这么快就出来的,你先喝点水。”
话音刚落,急诊室的门打开,包扎成木乃伊的秦总被推了出来,他除了全身缠满绷带,脑袋上也全是绷带,只留下眼睛的一条小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