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人——宗涛狠狠拍了一下讲台,“459班,是钧哥他们要过来!”
“我靠!真的假的?”
“不会吧,不是说459要并到457去么?怎么来我们470了。”
“千真万确!我从老班头那儿听到的。他刚刚在办公室叨咕,‘这祸害来了,以后班不好管了’!这特么一听不就是钧哥要来么!”宗涛指天画地发誓,“钧哥真要过来了!”
教室里瞬间沸腾,欢呼起来,睡觉的也不睡了,一把掀开校服,飞速融入讨论中,七嘴八舌地和宗涛八卦:“确定钧哥来?”
“确定确定,”宗涛眼睛瞄着最后那空荡荡的桌子,“诶?旭尧怎么不见了?平时不都搁这儿睡觉么?”
话音还没落地,旭尧扛着桌子进来了,“让让,让让。给腾个地儿。”
宗涛问:“嘛去了你?知道发生大事了么?”
霍旭尧绕开同学,把桌子放下:“刚钧哥给我发消息,说他要来咱们班了,我上去搬桌子了。”
“卧槽,为什么告诉你不告诉我?”宗涛不爽,“你俩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那什么的事。”
“对对对,我俩已经在一起了,你赶紧腾地儿,别碍眼。”霍旭尧打掉他凑过来的大脑袋,“别逼逼了,先干正事。”
霍旭尧打量了一圈教室:“这桌子我放哪啊?”
教室一排八个人,前七排都是满的,只有第八排还空着七个座位。可最后一排是……
满教室的欢呼中,秦一诺像局外人一般,周身自成结界,安安静静地看着书,不被周围的氛围所侵蚀。
宗涛也看见了,去最后一排确实不合适。
第一排的申彦举手:“我可以去最后一排,让钧哥坐我这儿吧。”
“滚你丫的,”霍旭尧笑,“把钧哥放教室第一排,那不是要他的命么。回头他得踹死我。”
全教室哄堂大笑,谁都知道沈钧不爱学习,看两眼书就眼睛晕。
中排的余浩淼提议:“来我这儿吧,我去后面。”
他身边的人不同意:“来我这儿也行的,正好我想去最后一排避避老师。”
“我这会儿有窗户,随时能翘课,方便得很,还是我这儿吧。”
“别吵了,”宗涛趁霍旭尧不注意,抄起桌子就到了最后一排靠门的地方,和秦一诺一东一西,中间隔了六个座,宗涛又跑回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在地上放好,扛着桌子过来,和沈钧并排坐着。
霍旭尧眼看着他快人一步,也赶紧把桌子拖了过去,“我也来。”
余浩淼看着他们热热闹闹,“怎么就放我一个,等我!我也过去。”
申彦不跟他们废话,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比余浩淼还快人一步,余浩淼东西没收拾完,申彦已经拖着桌子在过道上走了。
班里笑声一茬接着一茬。
459原本就是偏文科的班,肯学理的女生更是凤毛麟角,加起来也就五个。来换班的459的女生们洋洋洒洒地带着东西下来了,插空补在了教室中间,沈钧却还是不见踪影。
“哎哎哎,钧哥咋还没过来?”宗涛问,“收拾书呢?”
霍旭尧笑出声,“屁,‘中-央不长’抓他谈话去了。”
‘中-央不长’是他们的教导主任,一个四十六岁的中年男人,秃顶秃得比较严重,只剩寥寥几根毛,中-央不长头发,得名中-央不长。
“是得谈,”宗涛说:“老班头儿也说要找他聊聊。”
“哈哈哈哈。”又是哄堂大笑。
沈钧作为全校第一号刺头,不仅自己能折腾,还有一大帮跟着他一起胡闹的人,走哪都吃得开,来谁班里,谁都得掉一把头发。
关于沈钧到底分到哪个新班,据宗涛了解,原定的457班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比较软和,对沈钧的事迹有所耳闻,去校长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沈钧来了她这工作是没法干了,沈钧如果来她们班,她立刻就辞职。
小姑娘没编制,是请来的代教老师,想走就走,反正工资就两千。学校临时找个肯当班主任还能代课的新人不容易。校
校长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实在做不通,硬压着老班头接了的。
老班头提了要求,接可以,但只能接沈钧一个男生以及459的女生,他那堆兄弟们一个都不能过来。
单纯的老班头还不知道他们班还有一大把沈钧的兄弟,宗涛假模假样,“保佑老班头能保住他硕果仅存的头发。”
“这么多人找他聊,那还早着呢,咱们先坐着吧。”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教室收拾东西的,拖桌子的,闹成了一片,往常无人问津的最后一排,不出三分钟,摆的只剩最后一个空位了——紧邻秦一诺的那个。
后门晃悠进来一个沙马特黄毛,一身的鸡零狗碎,能和宗涛一较高低,进门后愣了愣,退出去,看了眼班牌,是470没错。
杀马特黄毛犹豫地进来,看到几乎要摆满了的最后一排,“你们干嘛呢?”
杀马特还要再问,眼睛扫过门边的桌子,桌角挂着个平安符,“我靠,钧哥的桌子?”
杀马特瞅了一圈最后一排:“钧哥要来咱们班?”
“对。”
杀马特问:“所以你们都搬过来了?”
“是的。”宗涛点头。
“我也要来!咋不提前喊我!”杀马特沿着最后一排走,“还有位子没,你们行动也太快了,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就办好了?”
杀马特一路走到最后,才看到一个空位,“还好,还有一个……”杀马特一顿,看到了低头看书的秦一诺,杀马特闭嘴,大步走回来,在宗涛脑袋上拍了一下:“商量一下,我来这儿坐呗。”
“滚滚滚。”宗涛一屁股坐下:“我的座儿,谁都甭抢。”
宗涛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沈钧的短信,“我在第几排?”
“八。”
“把窗户打开。”沈钧说。
宗涛瞅了眼窗户,秦一诺在那儿坐着呢,宗涛踌躇了片刻,头一次没听沈钧的:“钧哥,换个窗户吧要不。”
短信发出去,没接到回音。
宗涛等了一分钟,沈钧那边都是未读状态。
霍旭尧见他坐立难安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屁股上长钉子了?”
“不是,哎呀,”宗涛把短信拿给霍旭尧看,霍旭尧瞟了眼窗户,以及窗户下的秦一诺,“我去开吧,钧哥八成已经到了。”
霍旭尧才迈了两步,窗户上落了颗小石子,“叮咚”一声,秦一诺放下书,又一颗小石子砸了过来,秦一诺朝窗户外看,他们教室在三层,窗外有棵十几米高的大树。
这会儿树上坐了个少年,皮肤白到反光,在阳光下接近透明,眼睛亮晶晶的,黝黑有神,五官精致到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眉飞色舞地跟他挥手——开窗开窗!
秦一诺沉默地拉开窗户。
少年起身站在树上,比了比距离,一跃而起,单手抓到窗户边缘,一个旋身,翻了进来。
“谢了!”沈钧拍秦一诺的肩。
秦一诺听过很多关于沈钧的传闻,听得最多的是他的刺头事迹,第二多的便是说沈钧的脸,谣言中有许多夸大的成分,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只要他肯当明星就立刻能靠脸爆红,秦一诺从未信过。
但这一刻,秦一诺不得不承认这话的可信度。
沈钧跳进来的一瞬间,教室似乎都亮了,突然生机勃勃,像枯黄的秋天中一抹亮眼的绿色,活力四射。
秦一诺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全校第一刺头,他想象中的刺头是个很“大哥”的学生,特别是他的兄弟们遍布学校,成绩又一般,闯祸一流,十足的未来混混预备役,也许他会像他的好兄弟们一样,穿着杀马特的衣服,留着五颜六色的扫把头,刘海挡住眼睛,开口闭口就是:“唔系欢擂,擂系欢唔么?”
他的年纪或许是全校最大的,毕竟男生们都喊他一声“钧哥”。
可他面前的沈钧是个看起来很乖的学生,白白净净,头发利利索索,留着学校要求的寸头,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拉链拉到最高,脸上没有任何叛逆的征兆,总是笑脸迎人,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弯弯的,右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
他年纪看着也不大,至少不像高中生。个子虽然不低,在全校也算很高的那批学生,可脸很年轻。
如果秦一诺没有亲眼看到他从三层高的树上飞跃进来,秦一诺是万万不能信这就是传闻中的刺头大哥大的。
秦一诺慢慢收回视线,沈钧手上戴着块平平无奇的表,门口小卖铺26元一个,但那都是仿品,沈钧手上这块是真品,混迹在一群假表中看不分明,他脚上穿着限量球鞋,别人用来收藏,他毫不在意地穿着爬高踩低。
大约家境很不错。
秦一诺总算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当“大哥大”的理由——纨绔子弟总是容易当混混中的老大的。
“干得漂亮!”宗涛鼓掌。
“怎么从窗户进来?”霍旭尧问。
沈钧弯起眼睛,“中央不长太烦了。”沈钧说:“抓着我说了半个小时了,耽误我学习,高二了,正是学习的黄金时期,”沈钧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正好旁边是你们班的树,我就上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