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月色朦胧不清,景文的表情也朦胧不清。他借着关门的姿势,将宁栩困在臂弯和大门之间,低下头靠近他的耳朵。
宁栩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脸颊侧面传来淡淡的薄荷气息,他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些事。”景文的声音透着与往常不同的沙哑,“我知道你对王嵩没什么看法,纯粹是怜悯他,才会不拒绝和他接触。”
宁栩的胸口缓慢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景文继续在他耳边说:“可是我这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大度,我小心眼,嫉妒心强,我要追的人容不得其他人觊觎。”
咚咚咚,咚咚咚,宁栩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耳垂被呼出的热气弄得滚烫,“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我不干涉你和他继续接触,但是也不能保证哪天我会不会失控,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宁栩被他弄得耳朵酥麻,心尖也酥麻,忍不了地用手肘往后抵住他胸口,一把将他推开。
“你别胡说,王嵩对我没有那种想法。”他羞恼道。
景文被他推开也不生气,斜靠在墙上执拗地看着他:“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你和他走得太近,都说了我是小心眼。”
宁栩暗自腹诽,你小心眼,你还有理了。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妥协道:“你别去找人家麻烦,我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这样行了吧?”
不知不觉间,景文已经将他圈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宁栩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细微变化,只是每当这时就会有一种他本人也说不清的纵容情绪。
景文咧嘴笑了起来,似乎恨不得跟洛基一样摇摇尾巴:“那就行,你说了算。”
进去之后,他殷勤得有些过分,又是一个劲儿要宁栩尝尝他做的夜宵,又是怕他冷了赶紧开地暖,怕他渴了倒上一排不同的果汁放着,怕他等得无聊给他连上大屏打游戏。
宁栩一个来补课的人,被他塞了一嘴水果,好吃好喝地伺候在沙发上,还担心他脚冷让洛基过去充当捂脚垫,当然洛基本狗也是乐意之至。
景文的厨艺居然不是吹的,半个小时就弄出几盘宵夜来,年糕芝士排骨,油滋滋的烤牛肉串,麻辣鲜香的冒菜,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时隔多年,他喜欢喂人吃饭的爱好还是没有变。
小时候硬塞他零食,长大了硬塞他晚饭。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做题,十二点前居然也写完了所有的作业,还做了不少教辅题目。
宁栩这次给他补课补得很认真,甚至把自己的笔记都复印了一份,让他对着框架复习。景文的理科能在班上排到前几,但文科相比之下就显得明显不足。
他脑子聪明,逻辑题一看就会,然而文科不是靠小聪明,大多数是需要日常积累的,只能从现在开始下死手拼命背。
补习结束的时候,宁栩问他:“先前问你你没回答我,你想考哪个学校来着?”
如果换了以前,景文可能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学校。
可现在他忽然就不想说了,他不愿意给宁栩希望,万一做不到后又让他失望,比起提前告诉他来说,他更想把事情做成功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他故意满不在乎地扔了笔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宁栩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景文看了眼窗外:“外面下雨了,你在我家睡吧,省得淋湿了回去感冒,睡我旁边的客房怎么样?”
这两步路,也淋不湿,况且你家难道没有伞?
宁栩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点头道:“我和我妈打个招呼。”
景文顿时雀跃不已,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夜里,宁栩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一道春雷劈开了持续一个冬天的冷寂,外面喀拉划过一阵闪电,照亮无际的夜空。
客房的门被敲响了,景文抱着枕头,站在门外说:“睡着了吗?”
宁栩露出好笑的表情,果然和他猜的一样,这家伙耐不住要跑过来骚扰他。
“睡了。”他故意说。
景文知道他在逗自己,靠在门上道:“打雷了,我害怕,能跟你一起睡吗?”
宁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你怕个屁,你是三岁小孩?”
景文微微笑着将头抵在门上:“我十八了,哥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在你门口站一晚上。”
泼皮,无赖。
但这声哥哥叫得倒是蛮中听,宁栩心想。
他笑着骂道:“少扯淡,我又没锁门,你装什么可怜。”
景文放软了声音:“门是没锁,但我不得等到你允许才进去吗,我是个讲礼貌的人。”
他屈起手指,再次叩响了房门。
礼貌个屁。
“哥哥,我能进吗?”景文按捺不住心跳,嗓音低沉而喑哑。
宁栩吐出一口气,放弃似的轻声说:“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景文:老子天下第一跩,寡王从不谈恋爱
现在的景文:没脸没皮叫哥哥,光明正大小心眼
横批:他好得意
第45章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半亩昏沉黯淡的光线。
景文忐忑地摸黑上床,中途还砰一声撞到了床脚,疼得龇牙咧嘴。
宁栩提前给他让了半边床出来, 周围安静得甚至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那一声撞击自然也分外明显。
“嗤。”宁栩忍不住笑了出来, 顿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景文的心跳得很快,在黑暗中躺下, 微红着脸不甘心地说:“你嘲笑我?”
宁栩嘴角上扬:“十八岁还怕打雷的小朋友, 不应该嘲笑吗?”
“不应该。”景文大着胆子鼓起勇气道, “……应该抱着我睡。”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被不要脸到了, 很想对着脸抽一巴掌。
可要是不说的话, 今晚估计都睡不着。
——找了一堆蹩脚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摸到床上来和他抱在一起睡吗,景文无赖地想道, 他要是不抱就骚扰他,谁都别睡。
谁知,下一秒, 宁栩撑起身子看向他, “你真害怕?”
对他而言, 景文这人经常出其不意,干什么都不按套路出牌。虽然长得高大能打,但也可能是个怕鬼怕打雷的玻璃心, 这种事情很难讲。
虽然荒谬, 放在他身上也还算正常。
景文:“……嗯。”
幸好黑灯瞎火, 掩盖了他脸上的心虚, 这声应答模模糊糊。
正当他猜想宁栩要干嘛的时候, 一只温凉的手擦过他脸颊,托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景文整个人瞬间僵住。
宁栩靠近过去,用面对面的姿势将他抱住,手从他头上滑到背部拍了拍,“别怕,我在呢。”
恰好窗外又一道惊雷掠过,闪电照亮夜空。
宁栩感受到他肌肉紧绷,于是捂住了他滚烫的耳朵:“这样就听不到了。”
这个动作他做了两次,两次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是治愈,第二次是挑逗,当然他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
景文只觉得一把火轰然从头烧到脚,把他焚烧得体无完肤,鼻尖萦绕着温热芬芳的呼吸,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触觉和嗅觉变得比平时敏锐百倍。
他能感知到那双手触碰着他的耳朵和脸侧,就像碰到了每一个纤细敏感的神经细胞,皮肤摩擦间引起微小的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身,使得他耳边一片嗡鸣声。
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某处的变化——那里,石`更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他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窗外春雷滚滚,遮住了他奔腾的心跳,和粗重的气息,此时雷雨反而成了最好的掩饰。
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失控,更为悲催的是,宁栩真以为他害怕,还将他搂得紧了点。
咕嘟。
景文的喉结动了动。
这把火烧得他浑身发烫,差点控制不住扑上去,张口狠狠咬住近在咫尺的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感觉心痒不已——是的,想咬他,咬哪里都好。
挺巧的鼻尖,水润的唇瓣,微尖的下巴,精巧的喉结,屈起的指关节……
哪里,都想咬。
哪里,留下属于他的牙印。
景文的脸就这么越来越热,热到宁栩终于发现了不对。
“你没事吧?怎么身上这么烫……”他动了动,刚想查看对方的情况,膝盖一不留神碰到了某个地方。
空气突然凝固了,两人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宁栩猛地缩回手,翻了个身背过去,景文也终于可以大口喘气,平躺着仰望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
宁栩只觉得指尖在微微发抖,他知道景文对他的心思,但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感受到他的欲`望,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原来他不是挂在嘴边,不是说说而已。
是真的……想睡他。
他被这个认知弄得更加窘迫,十分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可惜床上没有洞,只有枕头,于是他把口鼻用力捂进枕头里,试图勉强维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