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这番外,宁栩无奈地叹了口气,阻止她的手又收了回来。
景文忍不住说:“真是太用心了,阿姨你果然是个艺术家,我爸妈就永远想不到这么有意义的纪念方式。”
艾珂笑着说:“我只是闲得罢了,来,给你看看小栩的脚印。”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就是宁栩的小脚丫,圆滚滚胖乎乎,看起来可爱极了,旁边还有一束密封起来的他的胎毛。
景文瞬间感觉心都要化了,嘴角已经翘到了耳朵根,不由自主上手摸了摸那个小脚印。
“真可爱。”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好在艾珂也被萌得不行,点头赞同道:“他小时候胖嘟嘟的,生下来就有七斤重,哪像现在,瘦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不知道吃的东西都跑哪儿去了。”
宁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知道后面还有他光着身子洗澡的照片,于是果断起身:“我去给露娜的食盆换水。”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艾珂很喜欢和亲朋好友分享这些照片,每次看过去都像经历了一次他的成长,她笑眯眯地说:“他害羞呢,不管他,我们继续看。”
这一页的背面是宁阮的脚印和胎毛,第二页是宁栩满月前第一次洗澡,他小时候眼睛又圆又大,张着没有牙齿的嘴趴在救生圈上,笑得很是开心。
景文不知道自己是暗恋滤镜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每一张都戳中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好可爱好喜欢,喜欢得快要不行了,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冲进照片里去抱抱他。
艾珂每翻一页还自带音效:“这一页开始,上幼儿园啦——”
“这一页开始,上小学啦——”
小学的宁栩,已经初步显示出是个美人胚子。脸上的婴儿肥渐渐减少,小眼神也变得傲娇矜持起来,惹得景文十分想亲一口。
不过这张脸,看着倒是隐隐有点熟悉。
艾珂继续翻页,直到翻到一张素描图——那是一只手,小小的,手指又细又长,看着非常漂亮。
景文怔住了,艾珂说:“他小时候上过一个绘画班,这是他们班同学画来送给他的。”
景文的心脏开始狂跳,他呼吸紊乱地问:“是东岸的绘画班?”
“嗯对,后来我嫌太远了,就不让他来了,你知道的,我们家当时住在兰中嘛。”
景文咕嘟咽了口口水,话都有点说不利索:“我……我能把这张画拿出来看看吗?”
艾珂莫名地看了看他,说:“当然能。”
她把画取下来给他。
景文翻到背面,果然看见了自己跩得一逼的签名——JW。
那时候很流行的姓名首字母缩写。
他几乎是两眼一黑,内心又惊又喜,没想到宁栩就是他在补习班遇到的小少爷,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你喜欢这张画?小栩说这是他们班一个小男生画的,那个小男生经常给他带吃的,他每次都撑得要命,不吃对方还不高兴,只好悄悄塞进口袋里带回来。”艾珂觉得很是有趣。
景文正沉浸在喜悦中,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他小时候真的又执拗又憨批,跟填鸭似的投喂宁栩,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吃,宁栩没给他两拳就不错了。
他把画小心地放回相框里,继续和艾珂一起往下看,期间嘴角再也没下来过。
正当看的宁栩初中毕业的时候,照片的主人翁打电话过来了。
宁栩趴在厨房的窗口,看着外面说:“我看见你们家的车回来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景文和艾珂聊得很开心,不过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张丽莉肯定得说他。
他知道了宁栩就是那个小少爷,说话间也带了点逗弄小朋友的意味:“知道了小保安,快过来喝汤吧,一会儿都凉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宁栩冷哼一声,啪地挂断了电话。
景文笑嘻嘻地跟艾珂告别,套上外套回家,心情比刚才好了百倍不止。
门前的台阶上满是积雪,中间被清理出一条过道,两边的堆雪足足有十公分高。
外面的空气很冷,景文搓了搓手指,打开密码锁。
门刚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景国全,你一定要现在说这个问题是吧?说好了等到小文高考结束后再谈,你是等不及了吗?还是外面那个等不及了?”
景文推门的手顿住了,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顷刻间冻结。
“你不要胡说,我从来没有一点越轨行为。从我们结婚那天开始,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们只是按照父母的意思结婚,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你喜欢的另有其人。离婚的事也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我这次回来是给你送离婚协议书的,没有说让你现在签,可以等到小文高考后再签。”
“真是难为你了,跟我假装了十几年恩爱夫妻,你累不累?”
“你呢?你累不累,你在乎过我吗?”
景文脸上的情绪一点点冷却,默默放下手转过身背靠着墙。
景国全和张丽莉的事他早在初中毕业时就知道了,当时两人在房间里吵架,他这才明白原来父母的婚姻都是假象,他们顶着“为了孩子好”的旗号,每天在他面前扮演模范夫妻,实际上早就同床异梦。
当时张明敏刚好路过门口发现了他,吓得赶紧把他带到一边。
也正是那一年开始,景文变得不听话,变得无比叛逆,景国全让他往东他就往西,给他找了最好的私立学校兰外,他偏不肯去,气得景国全当即想动手揍他。
好在张明敏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二话不说把他招来了自己学校,这才避免了一场闹剧。张明敏经常私下开导他,告诉他其实他爸妈不是不相爱,只是他们之间有很深的误会和矛盾,导致两人都无法释怀去爱对方。
景文也渐渐发现,其实张丽莉对景国全是有感情的,她会在他回来的时候用心打扮,会提前几个小时去机场等他,然后又装作刚到似的不情不愿地接他。
张丽莉这人嘴硬心软,以至于景国全觉得她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
景文靠在冷冰冰的墙上,寒风将他的鼻尖和耳朵吹得通红,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此时此刻却很想来一根。
身前是冰天雪地,身后是无休止的争吵,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正在他盯着地面的残雪发呆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
景文怔怔地抬起头,看见宁栩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他落下的围巾。
宁栩举了举围巾,刚要说话,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张丽莉生气道:“离婚就离婚,我现在签字行了吧!你今天就给我滚,带着你所有的行李滚回燕中去!”
宁栩愣住了,随即看向景文。
景文眼底涌出无尽的苦涩与自嘲,在这浓烈的悲伤表面,平静地与他对视,好似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对话。
宁栩呼吸一窒,手上的围巾掉在了雪地里。
里面再次传来景国全的声音。
他没有半点犹豫地上前一步,举起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温热的手心包裹住冰凉的耳朵,如同暖阳照在冰山上,将坚硬的棱角一点点融化。
景文怔忪地望着他,只听他低声喘着气说:“不要听。”
那一瞬间,景文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胸口炸裂开了。
第37章
雪落得愈发急促, 白茫茫地覆着两人的肩头,宁栩没有挪开手,而是直直地望向他眼底, 手心传来的热气渐渐焐热了他冻得冰冷的耳垂。
空气冷得让人发抖, 景文却觉得胸前有一团火在烧。
突然间, 门开了,景国全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 就跟两人打了个照面, 瞬间愣在原地。
宁栩收回手, 安静地站到一边,景国全看了看景文, 脸色很是难堪。
“你都听到了?”他沉着脸开口。
景文眼神变得冷漠, 没什么表情地说:“所以你临时赶回来,不是为了和我们一起过年,是等不及要恢复你的自由身。”
景国全眉头紧皱, 向他走了两步:“小文,爸爸当然会陪你过年……”
他话音未落,景文便后退一步, 和他拉开了距离。
景国全尴尬地看了眼宁栩, 干咳了几声:“别在外人面前闹脾气, 等春节那几天,我让人来接你和你妈妈,我们去你奶奶家。”
景文嗤笑:“为什么非要去燕中?是因为没有别人在, 你们连做戏都懒得做吗?还是说你们天生戏精, 就喜欢表演给一群人看?”
他的话犹如一柄利刃, 不管不顾地揭开了他们佯装无事的伤疤。
景国全脸上终于开始挂不住了:“你这叫什么话!什么表演给一群人看?我们要不是为了你……呼, 算了, 这些都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你只要好好搞你的学习,考大学的时候别给我们家丢人,其他事情少管。”
他眨眼又恢复了之前的独断,一如小时候告诉景文,你按我的意思学马术,按我的意思学画画,按我的意思……后果是,十来岁的景文受不了逃课玩滑板,把他的迈巴赫给撞了,撞完还一不做二不休地砸了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