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桑野没理。
“我可告诉你一件事,虞乘我送不走,除非是他自己想走,而且现状是,说不定明天虞乘一个心不顺,这支战队就换东家了,你我都得从虞乘那儿拿工资,明白我意思吗?”
郑桑野懒懒扫了他一眼,沿着杯口一吹,喝了下去。
雷州看得那个难受,扯着衣服领子,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冲个凉水澡败败这股子热气。
三点郑桑野才从训练室回宿舍,宿舍空调已经修好,坏的床还没搬走,还是睡不了。
二月的打呼声跟他的嗓门一样震天响,郑桑野洗了澡后,又在阳台抽了根烟,才转去隔壁宿舍。
虞乘已经睡下,他睡姿规矩到安详。
但太规矩也代表还没有睡着。
另一边床褥平整,显然是专门留出来的,郑桑野放轻动作,在地上打了地铺。
陷入黑暗后没多久,虞乘坐了起来。看到郑桑野在地上睡着,他气闷地捏着枕头一角。
在夜色里坐了半晌,虞乘都没有张嘴,可初丹又说修手机只能找郑桑野帮忙。
他总不能给哥哥打电话,哥哥要是发现他偷跑出家还不知道会多生气。
也只能找郑桑野了。
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
“郑桑野。”虞乘嗓子有些哑,轻又低,黏黏糊糊的,“你、你睡、睡了吗?”
郑桑野知道虞乘一直在打量他,本来想着如果虞乘是还要追问训练室那个问题,他索性就装睡了。
“郑桑野,我知道你、你没睡。”
虞乘往前爬了一些,一阵窸窸窣窣后,再开口声音柔软又可怜:“你、你理理我。”
虞乘声音愈近,像是贴在耳边呢喃,撩得人肌肤都一阵发痒。
郑桑野觉得自己来这里打地铺是个傻逼行为,他就应该忍受着二月如雷一样的鼾声,在那边对付一晚,也不至于来这儿听到虞乘这样柔柔怯怯地叫他一声,就不争气有了反应。
他侧过身,撩开眼皮:“干什么?”
“你能、能帮我修、修一下手机吗?”
虞乘坐在床上,窗外隐约投来的光线将他身形轮廓勾勒,那双肩单薄,发丝细絮杂乱,朦胧柔和。
看不清脸,郑桑野也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那双漂亮眼眸闪烁着期待,那双眉一往下皱出恳求,就无端让人为他心软,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初丹姐说、说你可以修。”
“可以吗?”
视线适应黑暗后看得清明,郑桑野看到虞乘亮晶晶的眼眸正紧紧盯着他,眼眶里水盈干净,瞳仁宝石一样透亮。
他心尖渐渐汪了一滩春水,喉结不由一滚:“嗯。”
虞乘轻轻笑了一下,很短很浅,忙高兴地去拿手机。
郑桑野转过头去,嘴角也跟着上扬。
坏了一天的手机,又不知现在这样灵巧,手指一滑就轻易打开了屏幕。
虞乘没注意,直接就把手机递给郑桑野,声音愉悦上扬:“谢谢。”
郑桑野手肘撑起半边身子,他伸手去接,却看到了虞乘的手机壁纸,唇角的笑容忽然僵止。
照片上的两个人亲密依偎在一起,虞乘笑得阳光灿烂,眼角弯得像月牙,眸心缀着碎星闪亮,鼻尖上沾了一抹莹白奶油,漂亮乖巧,而他身后的男人,则将他完全圈抱在胸前,双臂紧箍在他腰上,唇贴在他耳侧轻轻吻着。
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像沉溺于爱河里的甜蜜恋人。
郑桑野从未觉得虞乘的笑容如此刺眼,仿若一道柔软却尖锐的利刃,将他从突然再见到虞乘的那点庆幸和窃喜无情割裂。
呼吸停滞片刻后又急促了一瞬,喉间收紧时干涩得发疼。
他僵硬地接过手机。
原来虞乘就是在和他打电话,原来虞乘不只会和他一个人撒娇,他对别人也会如此依赖。
他们在一起了。
那他这些年的苦撑,是在坚持什么??
不生你气了、郑桑野在身边,他竟然就没有做噩梦
虞乘没有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只想着手机能修好,持续了一整天的苦闷心情消散,翻身躺回床上的动作可以说得上是雀跃。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昂,傲娇道:“不、不生你气、了。”
虞乘睡相不安分,可是睡得很熟,后半夜翻着翻着从那头滚了过来,一条腿耷拉下来,脚尖碰到郑桑野膝盖。
郑桑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了,很疲累却又毫无睡意。
虞乘小腿光溜溜地搭在床边,郑桑野手掌小心翼翼地去托住他脚掌,那只洁白的足安静被他捧在掌心里,像捧份珍宝。
手指摩挲着虞乘的脚背,郑桑野笑容无奈苦涩。
*
虞乘是被闹钟吵醒的,他按下闹钟,翻转着看了看,这东西昨天晚上都没有,是郑桑野给他准备的?
而且他昨天晚上没有失眠,一夜无梦。
前一晚郑桑野没来之前他总觉得处处不习惯怎么都睡不着,可郑桑野来了之后,他好像就能睡着了。
还有昨晚上也是,郑桑野在身边,他竟然就没有做噩梦。
地上的被褥收拾得干干净净,郑桑野什么时候走,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他拨着闹钟上的按钮,郑桑野不是想赶他走吗,为什么又要做这些,不是不记得他了吗。
十点十五分,虞乘来到队员宿舍,全都在睡。
他温柔地敲了敲门,一室无反应,他只得进去逐个叫。
可队员个个有起床气,差点吵起来。
阿淮臭着脸骂了声,又冲虞乘吼道:“才十点叫什么!”
“十一点到、到会议室开、开早会。”
“开你妈,滚蛋!”
阿淮倒头又睡下,虞乘生气又无奈:“雷、雷经理说,十一点、十一点必须要到,不然、扣考勤。”
床上的人死也不动,虞乘看向另一张床上的小治。
小治朝他做了个手势,无声说:“没事,我来叫他。”
虞乘苦闷垂首,又转去对面宿舍。
二月顶着鸡窝头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虞乘时,两人相视尴尬。二月的眼角好像比昨天看起来更青一些,时不时地按着肩膀。
“十一点、开会。”
二月慢悠悠哦了声。
虞乘又叮嘱道:“不能、不能迟到。”
他往里扫了一眼,没见着郑桑野,便打算走。
“那个,”二月叫住他,眼神飘忽一脸别扭又不想服软,“你手机修理费我会给你,但得等到下个月,我这个月没发工资,下个月再给你。”
虞乘摇头:“不用,阿、阿淮已经给、给我了。”
他还得问问郑桑野,修手机要花多少钱,如果还有剩余,得把钱还给阿淮,他也不占别人便宜。
“诶。”二月又说,“昨天学你说话,对不起啊。”
虞乘有些诧然地看向他,二月:“我是为嘲笑你这件事跟你道歉,但你打我这事还没完呢。”
昨晚上他做梦都是被虞乘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真成噩梦阴影了,他一定得想办法找回点场子。
虞乘心想那要怎样才算完,总不能再打一架吧。
小治是第一个到训练室的,还以为自己最早,结果到训练室时郑桑野就已经在了。
他以为郑桑野又在接单,却不想看到了一桌子手机零件。
“队长,你居然还会修手机?”小治惊讶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这是领队的手机?”
“别乱动。”
郑桑野手里拿着把小梅花起子,利索地将手机调换的零件换上,顺便还将他内部陈旧的几个小部件全换成了新的。
小治看他操作熟稔,不像是瞎搞,为他点了个赞:“厉害啊队长。”
郑桑翻转手机试了下屏幕灵敏度,已经可以正常滑动使用,他试着输入了两个密码,可全是提示密码错误。
小治看他按的数字,其中一个好像是郑桑野的生日,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随意按的数字,但看起来应该也是生日之类。
郑桑野心里纵然失落,但又在意料之中。
他重新给手机换了张手机膜,把桌上旧的零件收拾干净,才问:“几点了?”
小治:“十点四十八,十一点开会。”
两人下了楼,下电梯后郑桑野又把手机转交给小治,“你等下把这个给虞乘。”
“啊?”小治犹豫地接了过来,“队长,你干嘛不自己给?”
“有事。”郑桑野转向餐厅那头,“他问的话,就说找人修的,不问就别多话。”
“哈?”小治茫然拿着手机,一时没明白。
虞乘在会议室里拉着表格,他在按照之前初丹交待的,把每个成员的训练状况统计,再整理下周的训练计划。
“领队。”小治把手机交给他,“你手机修好了。”
虞乘眼睛一亮,忙拿过来试了一下,外壳很崭新,明明只有屏幕坏掉,但是后壳都是新的。
手机资料什么的都还在,他置顶的聊天框还在,语音也都还在。
他欣喜地小心反复擦拭:“我还以为、还以为要好、好久才能修、修好呢,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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