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的又有医生进来了,单风让人赶紧的救人,只是,情况并不好,腹部的伤口就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水管一样,根本就止不住。
“单医生,不行啊,止不住血!”猩红的眸子瞪着梓苏,在对方无所谓的嗤笑中,斥责着:“梓苏,你给我等着,要是余东有什么事,你后悔都没地方去哭。”
梓苏不屑的往后靠了靠,他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能将这出戏演到什么程度,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余东病了。
两分钟之后,就在单风决定将人推到手术室进行再一次的手术的时候,余东醒了。
颤颤巍巍的睁开了苍白的眼皮,入目是一片苍白,耳边更是混乱的嘈杂。
余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厉害,浑身上下除了疼还是疼,就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这样,单风还是发现了余东的情况,将人脸上的氧气罩稍稍拿开一点,将耳朵凑了过去。
“别……别忘……了!”三个字,耗尽了余东所有的力气,说完了之后,勉强睁开的双眼闭了闭,接着转向一边的梓苏,涣散的眼神带着些许渺茫的希望:“梓……梓苏!”
余东抬了好几次,才将沉重的胳膊抬起来一两厘米的高度,要不是被单风一把握住,早就跌落下去了。
“对……对不…起…。我……”余东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能够在临死前在见到梓苏,他已经满足了,只是想到以后的日子,梓苏都要一个人过,他的心,就难受的厉害,比腹部的伤口还要痛。
“对不起?”梓苏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余东的话,冷着一张脸,讥嘲的看着余东失去了神采的眸子:“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以……以后……”想着梓苏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余东不免担心的想要多交代几句,却被对方无情的打断:“以后?在朗哥死的那天,我的以后就是恨你,我要代替朗哥看着你身败名裂,看着你生不如死。”
本就没有了焦距的眼神更加涣散,死灰色的脸上,是一种绝望的解脱,又像是在寻求最后的一点安慰一般,余东尽自己可能的盯着梓苏:“你,真的,这么恨我?”
“对,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梓苏咬着牙,切齿的样子想是想要将余东给撕碎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样:“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你不是生病了吧,怎么 还不死啊!”
说着,梓苏嘲笑了起来:“既然做不到,又何必惺惺作态,看着让人恶心。”
梓苏的话越说越难听,其他的医生纷纷叹息着低下了头,余东的情况梓苏不相信,他们是知道的,这人到现在还能撑着一口气,完全是因为想要得到眼前的人的一句话而已。
可惜……
单风急了,刚想要起身,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的余东给攥住了手腕,垂眸之下,看到的是对方极尽哀求的眼神,唇角颤巍巍的,失去了声音的说出了一个字:“别!”然后,戛然而止。
余东扭过头,看着梓苏狰狞的脸庞,罢了,此生到底是我错了,惟愿来生,你我永不相见,也了却了这段不应该出现的孽缘。
只求,在你以后的日子里,忘记所有的烦恼,好好的活着,来生,顺风顺水,不要再遇见像是郎聪一样无耻的人。
“来…生,不…复…相见!”
深深的看了一眼梓苏,微张的眸子缓缓的闭上,监护室上浮动的曲线,最终停止了浮动,成了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从这边到那边……
“余东?!”单风吼叫着,各种各样的急救措施能用的全部都用上了,可惜,一点回音都没有得到。
半个小时之后,单风像是被注射了固定剂一样的定住了,看着还在处理善后的其他医生,身体摇晃了几下,双眼通红,语气却是出奇的轻缓:“这下,你开心了吧!”
第8章
“开心?”梓苏冷哼,看着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余东,眼底是浓重的讥嘲之色:“他要是真的死了,我才开心呢。”
只可惜,眼前的场景不过是一出戏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
“他死了!”单风猛然回头,赤红的眸子直视着梓苏,看着对方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心底的恨意像是被点燃的火棉一般,狂裂而炽热:“余东死了。”
尖锐刺耳的吼叫声,狰狞的面目撕裂的嗓音,让梓苏有了片刻的呆愣,看着其他的几个医生将余东身上的各种管道扯下来,在白布终于遮盖住那张苍白的容颜的时候,梓苏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死了,真的死了?”梓苏有些癫狂,他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或许都有吧。
“他怎么就死了呢!”梓苏嗤笑着,上前一下就掀开了余东脸上的白布,指着对方已经翻出死灰色的容颜破口大骂:“余东,你他娘的给我起来,我们的账还没有算清楚,你怎么就能死了呢。”
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余东是真的死了,可是单风的表情,现场的气氛,还有那些医生脸上的沉色,都告诉他这些不是假的。
伸手,试探着将之间放在余东的鼻翼下面,一秒,两秒……半分钟,一分钟,不曾感觉到丝毫的气流经过,梓苏一下就后退了 好几步,一直到身体抵触到背后冰凉的墙壁才缓过神来。
“死了,真的死了……”
梓苏呢喃着,嗤笑着,脸色扭曲,面目狰狞:“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病房里,梓苏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仿佛透过这一层阻碍,看到了外面的天一样:“朗哥,你看到了吗,余东死了,你的仇报了,哈哈哈哈……”
又是郎聪,要是没有郎聪,余东有何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到头来,就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得到过。
单风气急了,早就忘记了余东的嘱咐,张口就将多年之前的真相给说了出来:“梓苏,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你的郎聪是什么好玩意,要不是因为余东,你以为你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告诉你,不可能。”
梓苏沉浸在自己痛快淋漓的思绪里,根本就不曾听到单风说的什么,一直到胸膛被人用力的撕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看着单风满脸的嘲讽之色:“六年之前,在马苏里桥的桥下,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群体欺辱一个男子的事件,在那场事件中,被侮辱的人是一个叫梓苏的年轻人……”
“不可能!”梓苏否决:“你胡说?!”
“胡说?”单风上前,板着梓苏的双肩,将人按在身后的墙壁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梓苏,你自问,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做过这样的噩梦!”
梓苏摇头,疯狂的摇晃着脑袋,他不要去想,不是真的,这些不是真的,还有那些梦,都不是真的……
梓苏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单风冷哼,将人放开,转而看向余东:“就是这个人,动用了一切关系,将这个消息封锁了起来,将这个事件的受害者保护了起来,而这个事件的幕后主使者,竟然就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所谓的郎聪哥,还真是讽刺。”
“不,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真的……”梓苏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不相信,不可能,朗哥不可能会害他的,害他的人一定是余东,这一切一定都是余东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自己。
“你以为你是谁,余东什么身份,要不是真的爱你,这些年,他会任由你对他的伤害和侮辱?”单风看着余东,扯着嘴角:“可惜,余东还是太傻了,以为时间能让你最终从阴霾中走出来,忘记所有的伤痛,可惜……”
“你是忘了,但是你却连最基本的那种明辨是非的能力都忘记了,郎聪是自杀,是,当时余东是在场,可是你亲眼看到他杀人了吗?”单风点到即止,如今,人都已经死了,说的再多还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你后来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余东也不说,总之,梓苏,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欠你,唯独这个人,余东,他从来都不欠你的。”单风说完,指挥着其他人,推着病床出了房间。
三天后,余东的葬礼在净山公墓举行,那天,有人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站在人群外,久久不曾离去……
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深夜,单风接到一个电话,等他驱车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梓苏打扮的十分正式,庄重的站在马苏里桥的护栏外,迎着风,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
“梓苏?”单风喊了一声,上前的脚步还没有迈开,就被梓苏给阻止了:“单风,你说的对,我是混蛋。”仰望着天边的一颗孤星,梓苏凄凉的叹息着:“你说,我现在去找余东,他会原谅我吗?”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惜,已经晚了。
他忘不了余东临死的时候对着自己说的哪几句话,留下的哪几个字。
他说:下辈子,不复相见。
可是,他想他,夜不能寐的想,食不下咽的想,刻骨铭心的想,痛彻骨髓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