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白夫人扭身毫不客气地把被子往自家丈夫怀里一递,吩咐他:“把这个拿洗衣房去。”
白岑猝不及防让被子糊了个满怀,怒得吹胡子瞪眼:“洗衣房在哪儿?”
白夫人边下楼梯边头也不回地吐槽:“二楼东阳台隔壁屋,要你常年不着家,改天连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了。”
白礼生在沙发前坐下,接过管家倒给他的冰镇酸梅汤,听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父母拌嘴,舟车劳顿的疲惫悉数褪去,他抬头对走过来的白夫人道:“妈,我有个事跟您说。”
“什么事啊?”白夫人笑眯眯地在儿子对面坐下,露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我谈朋友了。”
白夫人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啊,哪家的孩子啊,长什么样?也是你们圈内的吗?”
“嗯。”白礼生一问一答:“是我同公司的师弟,长得很好看,您要是没意见,我改天带回家让您瞧瞧。”
“我没意见。”白夫人不假思索道:“你自己喜欢就成了,父母的意见顶多做个参考,日子还是你们自己在过。”
白礼生顺水推舟:“那您跟我爸都同意?”
“同意啊,你爸听我的。”白夫人兴冲冲道:“你有那孩子照片吧,快先给妈看看。”
楼梯口传来白导暴跳如雷的声音:“我不同意!”
白夫人司空见惯,还抽空给白礼生递了个眼色,俏皮地说:“看给你爸急的。”
白礼生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母子俩的小动作被白导看在眼里,更气了,快步走过来怒气冲冲地说:“那可不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的!”
“又来了。”白夫人摊了摊手,起身走过去,动作熟稔地帮丈夫抚着后背顺气,好声好语道:“那你说说,人孩子怎么你了,给你闹出这么大意见?”
白礼生不动声色地端起玻璃杯,喝了口凉滋滋的酸梅汤,听着他爸开始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拽词:“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偷奸耍滑,难成大器。”
白礼生被呛得连咳几声,放下杯子忍俊不禁道:“爸,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白岑吹胡子瞪眼:“你当老子我真糊涂了?不就是那个叫魏之宁的吗?”
白夫人在旁边精准地GET到重点,嗯,那孩子叫魏之宁。
白岑被夫人拉到沙发前坐下,管家端了壶茶过来,给三人都倒上,白岑呷了口茶,脸色稍霁,表情却依旧严肃:“那孩子来试过我的戏。”
白夫人哟呵一声:“你见过啊?”
白礼生也露出惊诧的神色,他还真不知道魏之宁居然去试过他爸的戏。
“哼,那小子迟到不说,为了拦住不让我走,一嗓子把整个商场的人都喊来了,干完坏事自己一溜烟逃得飞快。要不是季家那孩子帮忙,我那天起码得让人堵上两三个小时才能脱身。”
白夫人:“噗……”
白礼生:“咳。”
白夫人:“就这事?没别的了?”
白岑看了对面白礼生一眼:“对,就这事。”
白夫人给了丈夫一拳:“小心眼。”
“甭管小不小心眼。”白岑顽固道:“反正我不喜欢他。”
“你喜不喜欢不重要。”白夫人怼丈夫小能手:“儿子喜欢就行。”
白岑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我说不行就不行。”
白夫人深谙丈夫的脾性,他做事做人一贯讲原则知礼节,能让他咬死了不松口的事,要么就是有什么深层的误会,要么就是真触犯到了老头子的底线,于是看向白礼生说:“我跟你爸虽然不在一个立场,但我尊重你爸的意见,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白夫人顺其自然地把话头递给儿子,白礼生平心静气地看向白岑,慢条斯理地说:“爸,您拍了那么多部优秀作品,教育别人的时候一套套说辞,怎么轮到您自己,偏就这么固执迂腐?”
白夫人:“!”
固执迂腐的白导:“???????”
魏之宁洗完澡后趴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等着白礼生再打视频过来,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多。
他最近为了保持围读会上的精力充沛,每天早睡早起,生物钟规律到不行,平时这个点差不多是要跟爱人说晚安的时候,今天捱到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个哈欠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手机屏幕停留在他小号的微博界面上,首页已经刷不出新东西,而距离他最后一次给白礼生发微信消息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白老师干吗去了?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手机终于嗡地震动一下,顶部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魏之宁慌忙拿起来点进去看,结果眼睛一亮后又飞快黯淡,不是白礼生的消息,而是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框里写着:顾垚。
顾垚?
魏之宁不由皱起眉,这人突然加他干什么?
不久之前此人那场沸沸扬扬的翻车事件,他后来已经主动加被动地分别从网上和八卦小王子颜砚那里了解到了事情详尽的始末,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并且作为被撬了墙角的人,他甚至比无关网友跟粉丝更加有理由气愤。
魏之宁思来想去,不知此人加他的意图会是什么,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老师陈德林?
转念一想,不至于,那晚之后,陈德林再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牵线搭桥给他得来的资源也没受到任何阻扰,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一般。
而那晚噩梦般的情景,让魏之宁坚定了不想再跟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有任何瓜葛的念头,结果老师失踪,学生倒是舔着脸跑他这儿显眼来了?
魏之宁本就对这人无耻骚扰白礼生的行为怨念颇深,正好他主动跑来,妥妥撞枪口上了,于是眯起眼睛绷着脸,点击绿色小方块通过好友,等着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垚:晚上好[微笑][微笑][微笑]
这人不要脸的程度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魏之宁:这么晚了,顾老师不去哄女儿睡觉吗?[疑问][疑问][疑问]
第79章 一见钟情
顾垚:多谢关心,为了表达谢意,给你看点东西。
魏之宁:别了吧,不想被封号。
顾垚:呵呵,白礼生的也不看?
魏之宁:你女儿知道她父亲特喜欢背后使阴招破坏别人感情吗?
顾垚:你们的感情要真是无坚不摧,别人也破坏不了对吧。
顾垚:你怕什么?
魏之宁盯着他发来的话,陷入短暂的沉默,他跟白礼生的感情到底何去何从,确实还是个未知数,可即便这样,也不是顾垚一个插足小三可以置喙的。
魏之宁:我建议你现在按一下锁屏键。
顾垚:?
魏之宁:看看自己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顾垚等了好几分钟都没回他,估计被气得不轻,又或许真的按了锁屏键,正在瞻仰自己的仪容仪表。
魏之宁也懒得看这人继续搁这儿发癫,切出去又瞅了眼白礼生的对话框,还是没有回复。
他开始焦灼了。
焦灼的魏之宁最后一个电话给人打了过去,结果响两下就被接了起来,白礼生意外又低缓的声音响起,显然把视频的事忘了:“宁宁?”
魏之宁可委屈死了:“说好的视频呢?”
白礼生头一次被他哽住,顿了顿,无比歉疚地说:“对不起宁宁,我忘了。”
“你、忘、了?”魏之宁气不打一处来,他巴巴等了俩小时,结果对方轻飘飘一句忘了,不亚于一盆冷水泼下来,给他炙热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行,你忘了。”他凉飕飕地说:“那你睡吧,挂了。”
“宁——”压根不给白礼生机会把话说完,魏之宁黑着脸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无情地摁下了挂断。
完事生怕自己忍不住,丢开手机仰面躺倒在床上,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好像跟它有仇似的。
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执着又专注,他却心烦意乱地一把捞过被子蒙住头,翻过身狠狠地给了无辜的床垫几记老拳。
自己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可心底又有个声音,吵着嚷着催着他非得这么做。
让一份感情被逐渐消耗掉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制造矛盾不断吵架,另一种,精神or肉体出轨。
诚然,魏之宁做不到第二种,那就只能选择钝刀子割肉的方式,让这份炽热的感情渐而冷却,让白礼生不再那么喜欢自己,甚至不再喜欢自己。
叛逆的念头不是没生出来过,他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听白岑的,为什么非要逼迫自己跟白礼生分手,把好好的生活过成了狗血淋头的琼瑶剧。
可冷静下来后他会告诉自己,因为那是白礼生的父亲,多么简单直接的理由。
不被祝福的感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是他那位含恨而终的母亲,唯一教会给他的道理。
困倦上头的魏之宁蒙着被子迷迷糊糊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凌晨被冻醒,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裸露在外面的身体,落地窗外万籁俱寂,空调冷飕飕地吐着寒风,被他丢弃在一旁的手机静悄悄地躺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