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清心寡欲,然后一睁眼,面前出现两条笔直的黑色裤腿,接着弯曲蹲下,腿的主人则非常自然地伸手去拿他手里早已不成样子的衬衫,语气和缓地说:“我来吧。”
魏之宁心头打了个突,跟踩到电门似的蹭得站起身。
白礼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魏之宁自己心里有鬼,嘴上倒打一耙,小声嘟囔:“你吓我一跳。”
白礼生似笑非笑:“你刚闭着眼睛做什么?”
魏之宁又重新蹲下,把手上的衬衫抖开,平铺在箱子上重新叠,答道:“冥想。”
“冥想什么?”
“我冥想什么,关你——”
白礼生眼神朝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摄像机,魏之宁一个屁字卡在嘴边,硬生生地憋成了:“——白老师什么事。”
摄像大哥挤进来,不由分说地上来对着行李箱给了个特写。
魏之宁本身就对节目组这样不尊重嘉宾隐私的事情不太认同,先前几次好歹有过提前告知让人有所准备,这次却是实打实地毫无预警上来就拍。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小脾气蹭得就一上来了,起身挪了个位置,用身体和脑袋挡住了摄像大哥的镜头。
摄像大哥诶了一声,自觉抱着机器往左挪了挪,魏之宁就跟着也挪了挪。
这下摄像大哥看明白了,这是故意不想给他拍呢。
白礼生把魏之宁跟对方暗自较劲的行为看在眼里,站起身对摄像大哥说:“等他收拾好吧,我们先去外面。”
十多分钟后,白礼生魏之宁带着梁小君朝林千千的小屋进发,半路上遇到了对面也正往这边来的三个人,镜头照顾下,林千千颇女神范儿地跟白魏二人击了个掌,笑盈盈地说:“谢谢二位慷慨献房啦。”
魏之宁也端庄有礼:“不客气,照顾女同胞,应该的。”
顾垚维持着他一贯谦谦君子的形象,只跟两人点头示了个意。
到了林千千的小屋,夜色正值浓郁深邃的时刻,整片村落陷入一片祥和的阒静中,远处犬吠声此起彼伏,微风拍打着屋外一株老槐树的枝丫,叶子沙沙作响。
进了院里,东边果然用木栅栏围着一个牛棚,隐约还能听到几下响鼻声。摄像大哥跟着他们进了房间,林千千这屋因为考虑到有女性嘉宾的存在,特地安排了有两个独立房间的,魏之宁拎着梁小君的行李箱去了其中一间,先给孩子把睡觉的床铺好。
白礼生跟摄像大哥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留在外头的堂屋,看了看时间,都深夜九点多了。
他对一直举着机器的摄像大哥说:“休息一下吧。”
白礼生这么一发话,摄像大哥自觉关了镜头,笑着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老师休息了。”
“嗯,辛苦了。”
送走了工作人员,白礼生听着一墙之隔的梁小君正在叽叽喳喳地同铺床的魏之宁问东问西,嘴角勾了个笑弧,转身去了另外一间里屋。
等魏之宁铺好了梁小君的床也给他换好了睡衣,准备拿出自己行李的时候,小朋友开始释放天性,在被褥上打了个滚,兴高采烈地对魏之宁说:“宁哥哥!我今晚可不可以自己睡!”
第47章 我想你离我近点儿
魏之宁身形一顿,当机立断地否决:“不行。”
梁小君跪坐在床铺上,拍着小胸脯保证:“哥哥我可以的,我是小男子汉了,自己睡没问题。”
魏之宁沉默着把睡衣从行李箱里拽出来,心说你可以,哥哥不可以。
见魏之宁不搭腔,梁小君啃着大拇指思索片刻,突然小腿一蹬跳下床,鞋都没穿就往屋外跑,边跑还边嚷嚷:“白哥哥白哥哥,你晚上跟宁哥哥睡一起好不好?”
“!”魏之宁慌忙拎着小孩的鞋追出去,结果看到白礼生立在对面里屋的门口,被梁小君抱着大腿撒娇,目光却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身上。
魏之宁硬着头皮走过去,把鞋子往地上一搁,蹲下来对小孩道:“地上都是灰,快把鞋穿上。”
头顶上白礼生悠悠的声音仿佛魔咒般拨动着魏之宁敏感的神经:“你想一个人睡?”
童音清脆:“嗯!”
“为什么?”
“我奶奶说了,出门在外,一定记得不要麻烦别人。”
魏之宁伸手揪他的脸蛋:“你自己淘气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梁小君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哥哥,昨天跟前天,你和白哥哥两个夜里说悄悄话,都把我给吵醒了。”
“……”魏之宁活这么大,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那怎么办呢?”白礼生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隔岸观火:“只能让他一个人睡了。”
只是这把火烧进了魏之宁的心里,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顿觉无处可逃。
床单被褥都是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动动手铺上就行,魏之宁安顿好了梁小君,提着行李箱去了对面屋。
白礼生换了套深灰色的棉质睡衣,正背对门口方向弓腰整理东西,逆着光打眼一看,宽肩长腿,身形优越。魏之宁依稀记得白礼生的官方身高是187,他自己则是四舍五入的180,胜负欲让他放下行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躲在对方身后踮起脚尖摊开手掌量了量彼此的身高。
白礼生从收纳袋里拿出毛巾和洗漱用具,转身撞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魏之宁,小动作被当场抓包,人还保持着手掌举在头顶的架势,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
他笑了笑,嗓音低徊中揉着磁性,欺身上前在对方额上亲了亲,轻声说:“别闹了,洗脸刷牙去。”
被亲懵了的魏之宁晕晕乎乎地换好睡衣,又晕晕乎乎地去洗脸刷牙,重新回到房间时,白礼生正屈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头刷着手机。
头顶瓦数不高的灯泡照出一室昏黄,白礼生的手机屏幕则开到了最亮,炫目的光线从他纤长的睫羽一路往下,顺着挺拔的鼻梁蔓延至下颚,打了个滚,又沿着山峦般醒目的喉结钻进了睡衣领子里。
魏之宁的视线被那道光线牵引着一路看进对方的领口,反应过来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这行为不活脱脱的色狼么,于是尴尬地咳嗽一声,在对方被吸引过来的目光下,抬脚进屋走到床边。
白礼生放下手机,看着他头顶翘起的湿发问:“头发怎么湿了?”
他这一问倒叫让魏之宁想起自己方才的糗事,院里的水管年久失修,管口与笼头衔接处用生料带缠了一圈,扭得猛了水压太强,他躲闪不及被滋出来的水淋了个透彻。
魏之宁抿了下嘴,觉着在新晋男友面前丢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坦率道:“让院里的水管给淋的。”
白礼生站起身,拿了条厚毛巾走过去丢在他脑袋上,“擦干再睡。”
眼前一黑的魏之宁把毛巾从脑袋上扒拉下来,放在鼻子底下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山茶花味儿,也不知是洗发水还是什么的味道,白老师真讲究。
他顺势倚着床边坐下,动作潦草地擦了擦头发,然后顶着毛巾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几条新消息,解锁之后忙不迭地在屏幕上打字。
“没擦干。”白礼生在旁边提醒。
“哦哦哦,等会儿。”魏之宁盯着屏幕上周婶儿子发来的话,打字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魏之宁抬头,白礼生站在他跟前,表情疏淡,眼神柔和。
“有个长辈托我给她刚成年的儿子找份工作。”魏之宁一五一十地说:“结果她那个儿子已经有工作了,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回过来她儿子那边又想让我帮忙一起瞒着他妈,就说他的工作是我给安排的。”
白礼生静静地盯着他一会儿,片刻后气定神闲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魏之宁叹口气,懊恼道:“早知道就不开口帮这个忙了,纯属给自己找事。”
白礼生的手掌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地说:“不管怎么说,两个年轻人沟通起来没有代沟,更容易达成共识,如果对方还涉世未深,第一步取得信任,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魏之宁微微扬起下巴,毛巾顺着他仰头的弧度从头顶滑落至肩头,“那如果,她儿子下定决心要瞒着我跟他妈呢?”
白礼生低头与他四目相对,指腹轻捻了捻他耳朵边半干的发梢,慢条斯理道:“既然他不信任你,你们就做不成盟友,做不成盟友,你也就没必要再帮他保守秘密。”
魏之宁思索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再跟她儿子聊聊吧。”
他说完,低头把打了一半的话从对话框里全部清除,手机锁屏后丢去一边。
白礼生盯着他的动作:“?”
魏之宁:“干嘛?”
白礼生:“不是要再跟人聊聊吗?”
“都这么晚了,聊什么聊,明天再说。”
白礼生不置可否:“嗯,睡吧。”
魏之宁表情无比平静自然地爬上床,低头动作麻利地把自己那床被褥展开铺好,然后整个人钻进去卷成个蚕蛹状,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最后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天花板深呼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