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生降下车窗,语调轻快地喊了声:“爸。”
白岑面上笑意不多,话就更少了:“嗯。”
然后把目光移到了副驾的魏之宁脸上。
魏之宁紧张地本能吞咽一下,搭在膝盖上的手背随即被温热的掌心覆盖,白礼生捏了捏他的手,说:“叫人。”
叫人?猝不及防的照面让他大脑瞬间短路,踟蹰片刻,鹦鹉学舌般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爸。”
气氛顷刻间凝固了,白岑背着手,面若寒霜地斥了句:“缺乏家教,不成体统!”
魏之宁的脸倏而失去血色,白礼生微微皱眉,沉声道:“爸,是我让宁宁这么叫的,进了门就是一家人,难不成让他往后都叫你叔叔?”
白岑绷起脸:“胡说八道!”
“那不就得了。”向来老成持重的白礼生在父亲面前显露出少见的顽劣:“他是个小辈,都先一步给您台阶下了,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白岑叫自家宝贝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早晚让你气死!”
“叔叔,您别生气。”魏之宁推开副驾门跳下车,面朝白岑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低眉顺眼道:“是晚辈冒犯了,怪我脑子不好嘴又笨,连叫人都不会,一来就惹您不快。在家您是长辈,我是小辈,在外您是导演,我是演员,您骂我天经地义,我自当虚心接受。”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左一言右一语,白岑被这招化骨绵掌彻底抚平了怒气,手又往后一背,转身干巴巴地撂下一句:“进屋吧。”
主屋一楼会客厅已经布好了茶点,管家迎他们进去的时候,白夫人正跟佣人一道从西式厨房里往这边端新烤出来的红豆司康,笑吟吟地先对白礼生说:“你爸吃过午饭就开始心神不宁,一个人往庭院外面晃好几趟了,也不怕冻着,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白礼生从善如流道:“原来爸这么欢迎我们,看来是我误会了。”
白岑:“……”
白夫人四两拨千斤地让丈夫吃了个瘪,将点心盘子搁在桌上,朝他们走过来,魏之宁上前,把捧在怀里的一大束鲜花递给她,笑着说:“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白夫人笑眯眯地接过来,夸赞道:“好漂亮。”伸手招来佣人,柔声细语地交代:“去把这花插上。”
回过头又展开双臂给了魏之宁一个拥抱,松开后,她仔细端详着魏之宁的脸,若有所思:“宁宁是不是比上回来的时候瘦了?”
白岑:“?”
白礼生接过话:“是瘦了,他最近拍戏,在控制饮食。”
“我说呢,抱着都硌手,不能再瘦了。”又转向儿子:“你说是不是?”
魏之宁脸蹭地红了,听旁边白礼生忍着笑说:“是,过段时间再给养回来。”
白岑重重地清了下嗓子,白夫人非但置若罔闻,还指点江山道:“回头把家里阿姨带出去一个,你俩以后住一起,又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总要有个做饭的。”
白岑忍无可忍,撂下一句你就惯着他们吧,甩手往沙发处走。
白夫人追着他的背影,幼稚地拌起嘴:“惯着怎么了,我惯着的孩子跟我最亲。”
白岑落座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冷哼一声:“呵,跟你最亲?刚在外面都喊爸了,你看他进门这么一会儿了,叫过一声妈没有?”
白夫人:“!”
魏之宁:“……”
喝下午茶的时候,白夫人还在纠结魏之宁没有先喊妈这件事,即便为了弥补“过错”,他已经被摁着头彻底改了口。
晚餐十分丰盛,除了白家大厨精心烹饪的中式菜肴,还有白夫人亲自下厨煲的汤,藏于大脑深处的味蕾记忆被触发,教魏之宁想起几年前白礼生搭专机送到剧组的那顿饭,彼时彼刻的心境已不堪回望,此时此刻,仍犹恐在梦中。
“拍完《死局》,下部戏有什么打算?”冷不丁的,主位上的白岑放下汤匙擦了擦嘴,看向右手边隔了一个位的魏之宁。
魏之宁愣了愣,要说打算,以他如今的咖位和热度,光是递到李裴然手里被推掉的片约都不计其数,更遑论他那快要排到下半年的密集行程,可看着白岑望过来的眼神,他心口猛然一跳,下意识就撒了谎:“……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剧本。”
白岑抿了口茶:“你去年得奖的那部片子,虽说帮你拿了影帝,你自己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魏之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点了点头:“有,我的演技没有突破。”
“嗯,挑不出毛病,但也看不出任何新的东西,网上那些批评并非一无是处,你现在就处在波峰的位置,紧接着就该往下滑了。但只要找到问题突破它,还能更上一层楼。”
魏之宁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跟白岑坐在一张桌子上聊这些,无意识地掐着手心,诚恳地问:“那您有什么建议吗?”
“好演员需要导演调教。”白岑丝毫不兜圈子,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是愿意,又肯吃苦,我手里有个本子,前期筹备已经妥当,最晚下个季度初开机。”
魏之宁缓缓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结巴道:“我、您……”
白礼生悠悠接过话:“爸,他现在是我的人,您要想约他的档期,得先问过我。”
德艺双馨的国际名导被儿子气得直接爆粗:“你滚蛋。”
白夫人朝儿子手背上轻拍了一巴掌,佯装嗔怒:“别气你爸了,没大没小。”
用罢晚餐,魏之宁被白岑单独叫去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珍之重之地拿着白岑给他的完整剧本,内心揣着沉甸甸的忐忑。
回到白礼生房间,对方穿着睡袍坐在起居室沙发上对着平板看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声线温和:“跟咱爸聊完了?”
魏之宁双肩陡然下塌,走过去挨着他身旁一屁股坐下,长舒一口气,“你——咱爸刚把完整的原创剧本都给我了,我这……压力好大。”
白礼生轻笑,揉着脑袋把人按进怀里:“那你对剧本内容感兴趣吗?”
魏之宁直起身,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可是你爸,殿堂级导演的本子,你居然问我感不感兴趣,这么说吧,我光看封皮就觉得灵魂已经被洗涤了。”
白礼生伸手刮他的鼻子,“少吹彩虹屁,说点实际的。”
魏之宁眼神起了些许变化,认真地说:“我就觉得,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我爸这人在高处待太久了,有些观念你不能说他不对,也不能说他全对。你现在已经是影帝了,在演技上想得到突破是好事,但如果因此弄巧成拙,必然适得其反。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让你拒绝我爸,他的本子如果合适,那再好不过,但如果不合适,你也别因为他是长辈,就抹不开面儿拒绝。”
魏之宁拿剧本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透出促狭的光:“这话让爸听见,又要叫你滚蛋。”
白礼生将他手里的剧本抽出去,丢在旁边茶几上,欺身压下去,托着腰将人圈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眼神慢慢幽深晦暗:“……那我们就背着他说。”
第200章 非官宣不约
(已经删无可删了,审核大大求放过……再删真不知道怎么补字数了啊啊啊啊)
二月底,魏之宁在《死局》中的戏份全部杀青,在最后一场戏里,徐利宝要男扮女装代替夜莺送情报,为此,剧组特别给魏之宁量身定制了一身旗袍,墨蓝色的织锦缎,元宝领琵琶扣,腰身收得极细,高开衩到大腿根。
等他做好妆发出来后,人群中就数叶珍起哄最大声,非但如此,还拿着手机冲上前,非要和他拍一张“姐妹情深”的照片PO到微博上。
魏之宁极力拒绝,叶珍悻悻作罢,却还是趁他不注意,远远地偷摸拍了张他跟男二演对手戏时的侧影,还刻意捕捉了最暧昧且颇具朦胧美的一幕,“手滑”发到了白礼生的微信上。
下戏后,魏之宁还未来得及去卸妆,小邓就举着吱哇乱叫的手机小跑过来,递给他时特别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白总电话,都打过来十好几个了。”
魏之宁披着羽绒外套抱起暖手宝,走到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对面直接开门见山:“今天拍了什么戏?”
他一愣:“什么什么戏?”
白礼生默了一瞬,不跟他绕弯子,言简意赅地吐出俩字:“旗袍?”
魏之宁:“……昂。”
白礼生当即道:“别换衣服了,现在就让小邓送你回酒店。”
“……干吗?”
那边不疾不徐:“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
魏之宁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小声哼唧:“晚上还有杀青宴呢……”
“不去了。”金主爸爸大言不惭:“明天回B市,让妈煲汤给你喝。”
魏之宁被他一句话说得心窝熨帖,又开始撒娇拿乔:“我现在就饿了怎么办,杀青宴不让去,那待会儿你准备让我吃什么?”
问完这话,俩人同时诡异地沉默了,心思无比默契地朝向不可描述的地方狂奔而去,好、他、妈、涩情。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