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他这么问的言外之意,白礼生面色如常地回:“跟你没关系。”
魏之宁表情一僵,刚被淋浴冲暖的血液又簌簌凉下去,张了张嘴,竟不敢再问。
空气陷入死寂,半晌,换白礼生开口问:“给你外套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动物躲在洞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是无所谓疼不疼的,只有在关心降临的那一刻,难过和委屈才随之而来。
魏之宁咬了咬下唇,眼巴巴盯着白礼生的脸,“……我能挨着你坐吗?”
没有立刻等到回应,一颗心被吊起来,渐渐提到嗓子眼,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攥成拳,掌心慢慢渗出了汗。
“过来吧。”
黯淡的双眸终于又重新点上神采,魏之宁蹭得站起身,结果乐极生悲,一个没注意,膝盖硬生生撞在了大理石雕花的茶几边缘。
疼是真疼,眼泪花瞬间就被逼了出来,痛觉直抵神经中枢,脑袋发懵的几秒钟,模糊且有限的视野被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白礼生来到他面前,弯腰蹲下,拿开魏之宁抱着受伤膝盖的手。
他的体质很神奇,明明是在苦水里泡大的,皮肤却一直都细嫩且敏感,一点点小磕小碰都能留下经久不消的淤青。
还记得之前俩人好的时候,如果第二天有通告,情动时分的白礼生都要留存着一丝理智,不在他裸露在外的锁骨脖颈等处落下过于明显的吻痕,
“疼吗?”
“……你说呢。”
“疼了长记性。”
“……”
魏之宁胸口堵得很,委屈跟难过的情绪像浪潮一样层层叠叠从心底泛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到没力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白老师,不分手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预热一下,下卷开大。
第152章 别离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清冷声线平静无波:“起来”
听出白礼生话中并无太大起伏的情绪,魏之宁连撒娇都不敢太出格,顺从地握住对方温暖干燥的手掌,借力从地上站起来,只是那股委屈劲儿还在,单脚支撑着身体,摇晃着哼哼唧唧:“我膝盖疼……”
“那就坐下,别乱动。”
“腿一弯就疼。”
“不想就不疼了。”
“不想也疼,想了更疼。”
话音落,俩人一同沉默下来,隐约间魏之宁似乎听到白礼生幽幽叹了口气,震得他心尖发颤,触电般地松开紧攥着对方胳膊的手,攒起浑身的力气绽开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讨好似的:“我开玩笑的,你去洗澡吧,我不烦你了。”
白礼生嗯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扶他重新坐回去,盯着膝盖上撞红的伤处看了看,异常平静地说:“没破皮,小伤。”
魏之宁哽住,被他这么一说,膝盖好像更疼了。
“那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内心堵成一团乱麻,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着怎么条理清晰地阐述那晚发生的糟心事。
“忘了。”
白礼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灼灼,好似要把人看穿,魏之宁别开脸,等了一两秒,旁边沙发微微下陷。
传进耳中的声音语调已然放缓:“现在我挨着你坐了,说吧。”
被先前的冷漠态度吓退的委屈卷土重来,于是又开始撒娇拿乔:“都说了已经忘了。”
白礼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站起身:“那就去睡吧,不早了。”
衣角被勾住,覆盖在手腕上的掌心皮肤体温微凉。
“我说,你别走。”
白礼生一言不发等着他的下文,魏之宁抿了下嘴,低声细语道:“是赵奚瑶设的局,不过我也没怎么样,顶多就挨了顿打,刚从里面跑出来,就撞见你了……”
白礼生薄唇微启,刚要开口,就听他又说:“但是因祸得福,我借这个机会,已经跟她彻底摊牌了,我不会签她的公司,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来往。”
意料之中的,白礼生并未出言指责他识人不清咎由自取,即便有着充分的立场和理由。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
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交谈,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关心,魏之宁视若珍宝,仰头看着立在身旁的人,手仍旧紧紧牵住不放,“我还没考虑好。”
其实是早就考虑好的,如今圈子里艺人从公司出来后创立工作室单打独斗的情况屡见不鲜,为此他特地咨询了几位圈内前辈,譬如方慎知等人,也打算成立个人工作室。背靠大公司固然轻松,但同时意味着要被剥夺掉自由和话语权,并且越大的公司,如尚狄这般,等级更加分明,资源倾斜于最能帮公司赚钱的一小撮人,抑或有着更加不可言说的隐性规矩,这也是他从李裴然那里亲身体会到的。
但这些能说吗,显然不能,这种时候,示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关乎于前途的事,是应该好好考虑。”
尾音收得很轻,有种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意味,感觉到掌心的手想要往外抽,魏之宁用力握紧,再次借力起身,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撞进对方怀里,双手攀上宽阔的肩膀,彼此的呼吸再次纠缠在一起。
“我考虑不好,又那么容易被人骗,白老师,你管管我吧,好不好?”
“你想回尚狄吗?”
本是一句撒娇的话,却被对方强行扳回到正事上面,魏之宁怔怔地看着白礼生,迷惘地重复:“回尚狄?”
“Bathory解散,到年底黄净之颜砚也要走,你现在回去,是很好的机会。”
魏之宁慢慢睁大眼睛,瞳孔微颤,“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注意到魏之宁怪异的神色,白礼生不慌不忙地补充道:“我说了,跟你没关系,我们仨退圈是迟早的事,公司早就有心理准备。当初李裴然签你,原本是打算好好培养的,没想到你跟赵奚瑶渊源太深,后面发生的事,也慢慢脱离了控制。”
魏之宁渐渐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脱离控制的事是因为他跟白礼生真谈了恋爱,那现在呢,即便Bathory解散,他回尚狄,事情就不会脱离控制了吗?
还是说,只要他跟白礼生不存在恋人关系,一切就迎刃而解。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激得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白礼生公事公办的语气更让他难以接受。
“如果我回尚狄,你就原谅我吗?”
白礼生眸色沉静:“宁宁,你自己前途的事,不要轻易拿出来当赌注。我希望你未来做出的每一项重大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不是源于头脑发热。”
魏之宁听得心下又是一紧,忙不迭追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白礼生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后退半步,狭长的凤眼蕴着七八分冷然:“我困了,休息吧。”
魏之宁胸口一窒,直觉事情又被他搞砸了,至于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竟毫无头绪。
生怕再说下去情况会变得更为糟糕,两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似乎在分手后遭受到了同等程度的冲击,白礼生对他的耐心也从亲密爱人退回到了普通朋友那般,迅速抽离,往日的柔情蜜意刻在心扉上的痕迹尽数抹去。
就像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还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
分手后数不清第几个失眠的夜晚,躺在客卧大床上的魏之宁辗转反侧,一直到窗帘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被百转愁肠困扰了一整个通宵的脑神经才终于精疲力竭,在意识昏沉中缓缓睡去。
再次睁眼已是天光大亮,大脑恢复清明的一瞬间,魏之宁竟有些不知今夕为何夕。
S市的初冬晴空万里,光线被厚实的窗帘缝隙切成薄薄一缕,悄无声息地泄在床边,整间卧房仍沉浸在昏暗中,阒寂无声。
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勾过来,屏幕唤醒后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魏之宁先是一懵,接着猛然拥被起身。
窗帘自动感应,缓缓朝两侧开启,扑进来的阳光把整间卧房照得通透,魏之宁急急忙忙跳下床,冲到门口拉开房门。
套房主起居室空无一人,同样的宽敞明亮,甚至整洁,整洁得让他心慌。
“白礼生?”
没有人回应,魏之宁原地呆愣了片刻,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冲向主卧房,推开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洁白的被褥呈现着主人起床后掀开的样子,却不见白礼生的影子。
“不会的……”他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回转头又冲向衣帽间,接着是起居室的洗手间,书房,餐厅,以及阳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来,偌大的行政套房遍寻无果,巨大的失落感兜头而下。
定了定神,魏之宁又拔腿飞快地跑回客卧,抓起床头的手机,忽视掉未接来电跟微信消息提醒,翻出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双手控制不住开始颤抖,等待一秒后,机械女音念出:“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叮咚——
门铃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这道天籁之音来得是如此及时,根本不去想到底会不会是白礼生,魏之宁从客卧狂奔出来,猛冲到门口拉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