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趁等红灯的时间转头看了眼副驾的魏之宁。
对方的侧脸笼在洒进来的霓虹灯光下,视线不知落在了前方虚空中的哪一处,透着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
“怎么了?”她问。
魏之宁明显被她一喊才回过神的模样,“没什么。”
赵奚瑶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宠溺看他一眼,柔声道:“李裴然跟我讲了,你跟白礼生那个造型师起了冲突,要知道,艺人最怕得罪的几个人里,造型师排在前面。这样不行,要不要我再帮你物色一个呀,往后就跟着你,用起来也方便咯。”
魏之宁皱了皱眉:“她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讲。”
绿灯亮起,赵奚瑶按了下喇叭催促前方车辆,操着s市的地方口音道:“我们俩可是穿过同一件内衣的交情好伐,你别看她在你们面前颐指气使的咧,在我面前就是个小女人。你这点事算什么咯,她连跟男人上床的细节都跟我讲过的呀。”
“……”
“造型师就算了,你先帮我找个助理吧,后面就要进组了,一个人不太方便。”
赵奚瑶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李裴然不是已经给你找了一个吗?”
“不太想用,公司安排的,总归不太方便。”
赵奚瑶把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哦,那回头把简历发你,你自己挑吧。”
车子开进一处郁郁葱葱的别墅区,在S市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的绿化面积单就占了整个区域的50%,遍布着广玉兰雪松和高大的法国梧桐,一只拖着尾巴黄白相间的小野猫不知道怎么误入了这片丛林,从路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迈着悠闲的步子踱到路中间,直直地蹲下埋头清洗爪子。
“哪里来的猫咪哇?”赵奚瑶连按两下车灯,小猫索性躺在地方翻起了圆滚滚的肚皮。
“咦,这猫儿不怕人的咯。”
魏之宁见状,干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赵奚瑶在车上喊他:“你干嘛,小心它抓你呀。”
“没事,我小时候被野猫咬过,打了疫苗的。”
“傻子,之前打的这次也不顶用的呀。”
魏之宁已经弯腰抱起小猫,小东西在他手里喵呜一声,老老实实地被抱起又走到路边放下。
还挺沉。
车子刚在停车坪上停稳,就有带着领带的服务生快步走过来,给二人手背上盖个了章,又在手腕上系了个粉色丝带。
从正门进去就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内部是个拱形的结构,足有两层楼高的吊顶,最上方坠着一盏直径三米多的水晶灯。
前方主楼梯的位置此刻放了块巨大的幕布,射灯聚焦在幕布中央,印出一行花体的汉字,写着某协会的慈善募捐会。
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在大厅里来回行走,背景音放的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两人进来的时候,除了门口位置的人余光朝他们瞥了瞥,其余的人都在大厅各处举杯攀谈,并没有给予他们过多的关注。
赵奚瑶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取了两杯香槟,递给魏之宁一杯,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四下观察,一边小声说:“他是这次募捐会的发起人之一,我估摸着要等开场才出来。”
魏之宁皱了皱眉,“那恐怕不好接近。”
VB晚霞赠月亮整理 “来都来了。”赵奚瑶转着酒杯,姿态优雅顾盼生辉地环绕着四周,乐观地说,“碰碰运气吧。”
今晚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哪怕是赵奚瑶这样业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是蝼蚁般的小人物。
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魏之宁时,在对着那张脸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后,却在看清对方手腕上丝带的颜色时,恍然大悟般地离开了。
有所觉察的魏之宁蹙眉,问赵奚瑶:“这丝带的颜色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啊?”赵奚瑶被他问愣了,朝周遭看了一圈,才发现大家手腕上的丝带确实颜色各不相同。
有粉的,有红的,有金黄的,还有银灰的,侍应生手腕上也有丝带,是纯白色的。
经过魏之宁的提醒,赵奚瑶也反应过来,想了想说:“这丝带不会是划分等级的吧?”
赵奚瑶猜得没错。
在场粉色跟红色居多,而这些人基本上同他和赵奚瑶一样,不会有人主动上前攀谈,多半是追在那些金黄色丝带的人后面献媚。
银灰色则就更少了,在场唯一的一个是位举止优雅谈吐不凡的中年美妇,此刻正站在大厅中心的位置,周遭围了不少人,身后还跟了三个仿佛随时要去出演黑客帝国的魁梧保镖。
魏之宁思忖片刻,突然把手腕上的丝带解了下来。
赵奚瑶吓一跳,问他:“你干嘛呀?”
魏之宁淡然自若道:“赌一把。”
就在此刻,背景音突然切到了拉德茨基进行曲,赵奚瑶踮起脚朝正前方看了眼,激动地推了推魏之宁的肩膀,“他来了。”
魏之宁仿佛瞬间被她点了穴,又被人顺着脊椎往下通体灌满了水泥,封住了奇经八脉,整个人僵硬无比,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主席台的方向。
只见那里缓缓走上来一个精瘦男人,头发花白,看模样已是年过半百,但却精神矍铄,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被皱纹覆盖,仍能从岁月的痕迹中窥探出他年轻时的风流。
他就是影视界业内首屈一指的人物,著名导演,制片人以及影视协会会长,陈德林。
他拿着话筒,幽默风趣地讲了个开场白,现场无不被他自身的魅力和谈吐打动,爆发出雷动般的掌声。
接着他阐述了此次募捐活动的主题,为扩建S市的几座年久失修的福利院,并为福利院的孤儿们建造一所公益学校,在解决孩子们温饱的同时,还要解决他们的教育问题。
这次募捐活动有当地政府背书,又因为是业界内部不对外公开的慈善募捐,所以找来德高望重的陈德林作为发起人之一,也算是恰如其分。
“……最后,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能够有一个温暖的家,也为了给予他们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让我们相聚今晚,共筑爱心之墙。”
陈德林的讲话结束,大厅内再次响起激烈的掌声。
他在一片喝彩中走下主席台,接过侍应生递过去的酒杯,率先走到了那位中年美妇面前,先是举起酒杯与对方碰了碰,然后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黄氏地产的董事长夫人蒋女士,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不过我要介绍的是她今晚的另一层身份,那就是此次为爱圆梦募捐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并且捐出了一亿元人民币作为此次项目的启动资金,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蒋夫人的支持和鼓励。”
就这么一会儿,连续拍了好几次巴掌,赵奚瑶觉得脸都要笑僵了,好在陈德林的发言告一段落,大厅里响起欢快的土耳其进行曲,大家又开始举着酒杯四处攀谈,完成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有效社交。
魏之宁把酒杯放进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迈开脚步径直朝大厅中间走去。
“这位先生,”却不想被侍应生拦住,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手腕,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的丝带呢?”
赵奚瑶追上来,刚要帮忙解围,就见魏之宁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我陪母亲一起来的,刚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丝带就找不着了,你要是不信,跟我一块去问问吧。”
侍应生被他的态度煞到了,犹豫片刻说:“不好意思先生,我还是无法确认您的身份,不能贸然放您过去。”
“没事吧你?”魏之宁冷笑道:“我当了我妈二十多年的儿子,今天因为你一句话就不是了?有眼无珠的东西。”
侍应生这下彻底被他的气势降服,刚要退让,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看是管事的人,问那位侍应生:“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
“哎呀呀——!”赵奚瑶猝不及防地身子突然往前一扑,直接一头扎进那位管事的怀里,手里的酒被甩出去,一滴不漏地全洒在了对方裁剪良好的洁白衬衣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扶着对方想站直,奈何脚好像扭到了,挣扎了许久都没成功,对方不得不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再次跌倒。
两名侍应生应付着一个赵奚瑶手忙脚乱,魏之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快步走到了大厅中央。
围在陈德林和那位蒋夫人身边的人都是修养极好举止得当的,因此人群并不显得十分拥挤,魏之宁便从人与人的缝隙间一路钻到了中心位置,快到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紧接着双臂被人架起,这一变故,引起身旁几位男士的侧目和女士的惊呼。
“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了?”
“这人是谁?”
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架着魏之宁的两名侍应生摁着他的后背不让他挣脱,对看过来的陈德林解释道:“抱歉先生,这个人装成蒋夫人的儿子闯了进来,是我们的疏忽,现在就请他出去。”
言罢架着魏之宁就要走。
“放开我!”魏之宁的脑袋被侍应生狠狠地摁住抬不起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那些达官贵人擦拭明亮的高定皮鞋,耳边纷纷扰扰也是人们惊讶中带着缺乏善意的揣测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