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极少的几样行李准备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秦文远站在门口,他愣住了。
秦文远瘦了很多,两侧脸颊凹陷下去,将下颌骨线条衬得愈加分明,他里面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套头毛衣,外面套一件中长款的深灰色羽绒服,头发剪短了,离近了能闻到身上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你来干什么?”
陶蘅现在没心情和他纠缠,他推开秦文远,关上门就要走,却被秦文远按住了,“你别去。”
陶蘅转头看他,“你知道我要去哪?”
“你要去找季牧桥,”秦文远笃定道,“你别去。”
“我要去,”陶蘅挣开他,“他失联了,现在生死不明,我必须去!”
“别去,”秦文远堵住他的去路,将他困在身体与门之间,“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秦文远你让开!”陶蘅又推了他一把,突然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让开!”
重遇后他没在秦文远面前这么哭过,他太害怕了,如果季牧桥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宁愿出事的是他自己。
“别去。”秦文远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背,“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去。”
陶蘅愣了一下,还是把他推开了,他抹了把脸,闷着头去按电梯,“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陶蘅!”秦文远又一次拉住他,大声道,“我已经申请了私人飞机的航线,随时可以准备起飞,我带了人,比你自己跑去找人要容易很多,你逞强什么?”
陶蘅转身,“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秦文远强硬道,“你行动不便,去了也帮不了忙。”
陶蘅有些愤怒,又觉得难堪,可他不得不承认,秦文远没有说错,他是个连走路都不算正常的瘸子,到了那非但帮不了忙,还会给他们添麻烦。
秦文远捧住他的脸,“蘅蘅,你不相信我吗?”
陶蘅抬起头看着他,哽咽道:“秦文远,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你保证把他好好带回来,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保证好不好?”
秦文远既想哭又想笑,心脏痛得无法呼吸,他用大拇指抚去陶蘅脸上的泪水,说:“我保证。”
秦文远走了,陶蘅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看着秦文远渐渐消失在他面前,还有最后那一眼秦文远眼里的悲伤,他乱了,心里像被十级大风刮过,乱成了一片狼藉,他既担心季牧桥,又觉得秦文远的状态不对劲,但他思考不了那么多,他焦虑、恐慌,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秦文远坐进车里,孙朗正在等他,见他进来犹豫道:“董事长,您真的要亲自去吗?我们在那边有人,可以让他们……”
“开车。”秦文远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冷冷地下了命令,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孙朗叹了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私人飞机停靠在当地机场,从特殊通道上了飞机,整个航程大概持续三个半小时,秦文远很累,从凌晨得知消息到现在他就没有闭过眼睛,他第一时间找人申请了航线,又让人去打探当地的震情,寻找一个名叫季牧桥的人,但是只得到零星的几点消息,人没有找到。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陶蘅,怕他受不了,他答应陶蘅会把人平安带回来,但是到底能不能带回来,他心里没有底。
飞机越往南飞,山越多,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秦文远顾不上吃饭,坐车去往震区所在的县,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了县以后要连夜翻半座山才能到达目的地,山路蜿蜒曲折不说,整条路大雾弥漫,可见度非常低,汽车很难行进。
秦文远除了带了孙朗和几名保镖,还找到当地派出所的一名熟知地形的工作人员亲自开车为他们带路,这一路上秦文远一直在给季牧桥打电话,没打通,后来又给陶蘅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去往季牧桥所在地方的路上,让他不要着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陶蘅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秦文远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抖。
“前面塌方了。”工作人员把车停了下来,“你说的那个村就在前面五六公里的地方,这里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现在路又堵了,只能换条路步行上去,您看……”
“下车吧。”秦文远道。
他们没有行李,一行人沿着山道往山上爬,一路上看到很多被转移出来的受灾群众,也看到救援人员正在施救受难的老百姓。
有一个孩子被塌掉的矮房压在下面,孩子的母亲坐在一旁大哭,救援人员挖开砖石将孩子抬出来的时候,孩子半个身体都看不出人形了,母亲失声尖叫,晕了过去,秦文远一时顿在那里,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透不过气来。
他们在山路上徘徊了很久,这里信号本来就不好,现在出了事,电话根本打不出去,秦文远只能寄希望于季牧桥所在的村庄受灾轻微,没有人员伤亡,但是看沿路的震情,这个希望显得渺茫。
秦文远没有走过什么山路,但好在身体素质过硬,不至于拖后腿,只是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在担心的事。
余震来了。
第107章 出事
工作人员是第一个感觉到的,当时他就走在秦文远身旁,突然一把压住秦文远的脖子按倒在地上,大吼一声:“快趴下!”
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晃动,全部就地趴下。山石不断从山上滚落,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上方有一片树林将石头挡住了,才不至于伤到人。
秦文远被人按在地上,有两名保镖挪到他身边护住他,他感觉到地下像有野兽在怒吼,耳边全是喧嚣声。
时间被拉得很长,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这波余震终于停了,工作人员让大家不要动,又趴了半分钟后,待一切平静,他们才相继起身。
秦文远被保镖拉起来,从机场出来后才换的夹克上这时全是泥土,他来不及拍打,就听见工作人员说道:“这样的余震估计还有几次,我们要快一点,要是被困在山里就完了。”
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加快脚步,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傻眼了。
村里的房屋毁了七七八八,到处都是倒塌的土墙和房梁、被砸死的家禽和家畜。这里还没有人来救援,秦文远无法断定里面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他无法想象如果季牧桥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跟陶蘅交代。如果他今天找到的只是季牧桥的尸体,他和陶蘅还有未来吗?
秦文远高大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长时间没有进食进水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找人。”
他们踩着房屋残渣,一点点地搜索季牧桥的身影。不知是这个村的人少又恰好都不在家还是什么原因,一路上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被埋的人。人都去哪了?
工作人员想了想,说:“我记得这个村的那头村口有一个小学,会不会都集中到那边去了?”
小学有个操场,如果地震来临后大家都跑去那是有可能的,果然,当他们穿过村庄到达小学门口的时候,操场上已经聚满了人。秦文远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季牧桥的身影。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季牧桥正在角落里同一个年轻男人面对面站着抽烟,看到秦文远,他愣了一下,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秦文远呼出一口气,抽走季牧桥手里的半根烟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才道:“找你。”
季牧桥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军大衣的老伯走过来,操着浓重的乡音问他们:“你们是来带我下山的吗?”
工作人员说:“现在还不能带你们下山,路堵了,太危险,你们中间有年纪大的和小孩走不动,先在这里避一避吧,我会让人想办法送吃的和穿的上来。”
老伯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下山的路上会不会遇到余震,老人和小孩行动缓慢,万一出了事无法想象。
工作人员说完,转而指着季牧桥问秦文远:“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如果你们现在要下山的话只能自己下去了,我留在这儿安排他们,麻烦你们下山后帮我跟所里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找人送点物资上来。”
“好。”秦文远点头,转而对季牧桥道,“现在跟我下山。”
季牧桥犹豫了一下,说:“等我一会儿。”
他去找了刚刚一起抽烟的年轻男人,不知跟他说了什么,男人看了秦文远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他走过来。
“这是秦文远,是我……朋友,过来找我的,”季牧桥简单做了介绍,“这是祝乐。”
一行人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上季牧桥问秦文远怎么会过来,秦文远回他:“陶蘅很担心你。”季牧桥就不说话了。
秦文远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旁的祝乐,很年轻,戴一副眼睛,白白净净的,看上去书生气很重,和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点儿也不像。
似乎是他的目光过于犀利,祝乐转头看过来,对他笑了一下,露出两个虎牙,比方才生动了一些,之后又对季牧桥说了句什么,季牧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