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指了指渔船最前端的小平台。
沈还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迈步,一扬手,将手里提着的一件红色救生衣披在他肩上。
“啊,丑死了,不要。”纪放动了动肩膀,拒绝把胳膊穿进去。
沈还眼里露出一丝委屈。
纪放:……
纪放:“你帮我拿着就好。”
他嫌弃地把救生衣塞进沈还怀里,一步踏上了平台前的台阶,沈还立刻大步跟了上来。
渔船渐渐驶出海湾,微风吹拂,带来海水的清凉。
眼前是要坠不坠的红日,远远悬在天边。
纪放靠着船头的立柱,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脸色也被霞光照得泛红:“我后来又去了几次‘勇气’,玩了攀岩和速降,过两天打算自己跳一次试试。唉,说实话,极限运动是不是会让人上瘾?”
沈还愣了愣:“怎么了吗?”
纪放自己失笑:“你不知道,练攀岩的那几天,我只要看到墙上有个点就想要蹬上去,昨天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你家别墅外面那堵墙上花纹那么多,好像也很好爬。”
沈还的目光立刻在纪放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纪放看着他好笑:“傻瓜,我没爬,又不是罗密欧爬朱丽叶的阳台……”
他突然顿了一下:“还好你让我录了指纹,不然我昨晚真的要爬进你家了。”
沈还朝他靠近了半步:“昨天……谢谢你。”
纪放抬起头来:“谢什么,昨天那种情况,是谁都会这么做。”
突然想起今早来访的那一男一女,纪放微微一噎。
邻居会来帮忙,母亲和大哥却毫无顾忌。
心尖上像是被谁掐了一把,突然泛起些许酸涩,他偏头看向沈还:“昨天有我帮你,那以前呢?陈小姐说你每年都会病上一两回,而且很吓人。”
沈还露出无奈的神情:“师姐她太夸张了。其实……熬过了发作,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纪放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句“傻瓜”。
海上起了风,船身微微颠簸,沈还伸手握住立柱,撑在纪放背后,似乎是怕他不小心摔倒。
纪放也没再说话,背靠着立柱,随着船身起伏,悠然地看向远方的海面。
夜幕降临的时候,船到了预订的地点。
“好了,”孙校长兴奋地走出驾驶舱,指着甲板上琳琅满目的装备道,“老规矩,固定时间,你和沈还,我和老李。”
孙校长说完,向右舷一扬下巴,自己拉着船工老李去了左舷。
这会儿海上风平浪静,纪放跳下了船头的小平台,在装备处挑出一根长竿,塞进沈还手里。
“你等一下,我教你挂饵。”
纪放麻利地从桶里拎出一只沙蚕递给沈还。
“喏,挂到鱼钩上就好。”
他悬着手,眼睛还盯着桶里的沙蚕,准备给自己挑一只大的。
可手在空中悬了半天,都没见沈还接过去,他扭头一看。
沈大总裁幽幽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地向远方倾斜。
纪放:……
他拎起那条沙蚕看了一眼:“算了,它好像很怕你,看,都吓得变长了。换一个。”
他把沙蚕扔回桶里,从另一只桶里捞了一只海虾,直接拿起沈还的鱼钩,轻轻勾住海虾背上的甲壳。
“行了,去吧!”
他自己也挂上鱼饵,扬手甩竿。
鱼漂在海面轻柔起伏,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下一紧,有鱼咬钩了!
鱼竿绷成了漂亮的弧形,他懒得和鱼儿纠缠,直接用力抬竿,一条手掌大小的马鲛鱼被拖出了海面。
“哟嚯,不错啊!”孙校长的声音传来,“不过比不上我的!”
他果然是过来炫耀的,孙校长拎着自己的渔获在纪放眼前晃了一圈,得意道:“加油哦!”
说着他又跑去沈还那边,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水桶,忍不住道:“哎呀,你这外援怎么当的,快让你男朋友指导一下!”
沈还闻声一愣,眼睫垂了下去。
孙校长看着他好笑:“好啦,你这么大了还怕我管你们谈恋爱?”说着便把沈还往纪放的方向推了一把。
纪放换了鱼饵再次扬竿,眼角余光里,沈还却已站到了他身旁。
两支鱼竿并肩伸向海面,鱼漂一同在水中起舞。
“孙校长以前是不是做过政教处主任?”纪放悄悄问他。
“嗯,”沈还也悄悄回答,“谈虎色变孙昊明。”
“噗”,纪放忍不住笑了出来,斜眼去看他,“你应该是孙主任的重点防备对象吧?上次方嘉林他们都说了,又是学姐又是学妹还有学弟……”
“他们……”黑夜里,看不出沈还的脸红,话音里却带着窘迫,“你别听他们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纪放拿手肘拐了他一下,“家境好又长得帅,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
沈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怎么了?承认啦?”纪放还想调侃两句,余光里,沈还的手突然向下一沉,缠着鱼线的滑轮疯狂地旋转起来。
“啊,上钩了!”纪放一眼看过去,沈还竟然懵住了,没有一点要收线的意思。
他立刻扔下自己的鱼竿,一把抓住沈还的滑轮。
鱼竿被压得极度弯曲,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掉,纪放双手齐上,紧紧握着沈还的手,帮他稳住鱼竿。
他比沈还矮一些,从他身侧伸手过去,姿势十分别扭,而此刻,水下咬钩的生物突然安静了一瞬,趁着这个机会,纪放一矮身,从沈还的左手臂下钻了过去,终于站到了正对着鱼竿的位置上。
他仰头拿额头顶了顶沈还的下巴:“先放松,这鱼太大了容易挣断鱼线,估计得和它多玩会儿,耗尽它的力气才行!”
他满脑子都是海中的那条大鱼,丝毫没有察觉,他现在已经整个人都窝在了沈还怀里。
鼻端是青年发间的清香,身前是他温暖的身躯,沈还轻轻“嗯”了一声,悄悄地收紧双臂,将充满活力的青年牢牢圈在怀里。
果然,片刻之后,鱼线的另一端传来了清晰的扯动。
鱼线被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因受不了而断裂,纪放握着沈还的手,小心度量着鱼线的长度,和水中的力量斗智斗勇。
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乏力,纪放手臂一紧。
身后的沈还立刻配合,两人齐心协力向上猛拉鱼竿,一只巨大的石斑鱼随着两人的动作跃出水面,啪嗒一声摔在甲板上。
“哇,好大!”纪放激动地转身,双手绕过沈还的脖子,抱着人使劲在他背后拍了两下。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沈还愣了一瞬,却很快收紧了手臂,将人密密拥在怀里。
“哦哟哟!”孙校长闻讯赶来,看见两人的姿态,哗地一声笑开了,“果然,男朋友指导的就是强!”
纪放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挂在沈还身上,忙一松手又站开两步,脸上微微发烫。
孙校长的目光依然揶揄,纪放干咳一声,模仿着刚才他的语气,指着那条依然在甲板上蹦跶的石斑鱼:“现在是我的更棒,轮到校长你加油了才对!”
船工老李已经过来,把鱼收进了大水桶,孙昊明一指纪放:“你等着!”
纪放这会儿已恢复了表情,得意地微微仰头,看了眼嘴角含笑的沈还,一拉他手臂:“走,我们继续,今天一定会打赢他们!”
两个多小时后,纪放坐在驾驶舱中,揉着自己酸涩的手臂。
刚才那条石斑一上钩,两人便如同开挂一般,渔获一条接着一条,到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俩的两只大桶都装得满满的,让孙校长输得心服口服。
沈还这会儿则一直跟在孙昊明身边,帮他把所有的器具再收拾回船舱中。
时不时地,他还是会抬头看纪放一眼,目光中始终含着笑意。
晚餐就是今天新鲜出炉的渔获,孙校长大显身手,各类海鲜做了满满一桌,香气四溢。
他和两个船工都好酒,纪放直接开了一瓶他买来的XX蓝,给三人各满上一杯。
“你们怎么不喝?”孙校长看向两人,不由分说给沈还倒了一杯,“来,陪校长喝一杯。”
纪放看向沈还,倾身在他耳边说:“你吃了药,不能喝酒吧。”
沈还有些为难,心里默默计算着下午那颗药的代谢周期。
未等他说话,孙校长一顿酒瓶:“不准作弊啊,他每天那么多应酬,说不喝白酒你信么?”
“没事。”沈还在纪放耳边低声道。
纪放偏头去看他:“又想着扛一扛就过去?”
沈还一愣,被说中心思的尴尬自眼中一闪而过。
“我说校长啊,”纪放笑眯眯地看向桌对面,突然伸手,把沈还的酒杯拿到了自己面前,“这算什么作弊?我还要代考呢!”
他端起酒杯就跟孙校长碰了一个:“沈哥这两天感冒吃了药,但是有我在。”
“孙校长,”他似笑非笑地挑衅着,“敢不敢再比一轮?”
沈还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已一杯下了肚。
船舱里热闹起来。
鱼汤的浓香配合和白酒的醇,散发着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