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放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回了房间。
等到一个电话将他惊醒,纪放这才发现,他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露台上,盯着隔壁的别墅门发呆到了九点。
“不好意思啊纪哥,”手机里传来路乔的声音,他们原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勇气’,“看样子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去冒险,我今天临时有个通告,不能去了。”
纪放笑了一下:“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故意让经纪人给你安排的。”
“哪儿能呢!”路乔有点不好意思,“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没事。”纪放回答,“我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去的么?”
“那不一样,”路乔呵呵笑着,“上次不是有沈哥陪你嘛,要不你叫上他?”
他停了一秒,又突然道:“哎呀我忘记了,沈哥去F国了。不好意思啊纪哥,你真的只能一个人去了。”
路乔那边估计赶着时间,很快挂断了电话。
纪放放下手机,又有点发呆。
去F国了……为什么都不跟他说一声呢?
纪放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连路乔这个同学的弟弟都知道,却连给我留个信息的想法都没有,我这一早上,又矫情了个什么劲儿?”
纪放冷着脸站起身来,换好衣服去了“勇气”。
这一次没再急着去蹦极,而是把其他的项目都一一做了体验,最终选择了攀岩和高空滑索。
依旧是章亮全程辅导,他笑呵呵地把纪放领到了俱乐部的岩馆。
面对覆盖着密密麻麻不同颜色岩点的攀岩墙,章亮并没有对第一次攀岩的纪放做任何要求。
“你先别管别的,爬一爬试试看。”
穿上专业的装备,纪放轻轻拉了拉身上的安全绳,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这位是你的新客户?”一个来玩的女孩站在章亮身边轻声问。
“嗯,今天第一次攀岩,你看怎么样?”
“爬得很好啊,比我第一次强!”女孩的目光落在纪放身上,“体重轻、身材也好,身体的协调性……哇,好棒!”
墙上的纪放此刻正爬到一半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岩点突然断了线,只剩下岩壁的凹陷和两个离得极近的小凸起。若想向上爬,必须快速换脚以减轻上臂的压力。
对于毫无经验的攀岩者,这已经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纪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犹豫了几次之后,他选择了在踏上岩点的同时摆荡身体,试图用手指勾住上方的突起之处。
左脚脚尖在岩点上使劲发力,他双臂伸展,如舞蹈般在半空中做了个半身的旋转,右脚在一个弧度极小的凸起上一蹭,身体立刻拔高了好几厘米,举过头顶的右手指尖已经扣住了上方的着力处。
“啊!”章亮在心里叫了一下,立刻准备好冲上前去。
这个动作若是攀岩老手来做,也只有大概一半的成功率,纪放竟然第一次就做到了。只可惜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后继无力,在单手单脚坚持几秒后,还是从岩壁上掉了下来。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看着纪放在安全带和保护器的作用下,以并不算快的速度落下,女孩有些奇怪,随即她恍然大悟,“他恐高?”
章亮已经冲到了下落的纪放身边,着急问道:“你怎么样?”
纪放失笑:“你怕什么?我上次从十米跳台上下来,也没事的呀。”
章亮松了一口气:“那可是在你蹦极实地跳之前。后来经过了那么大的心理冲击,很多人的恐惧边界都会后退的。”
章亮仔细观察了下纪放的脸色,发现他真的没事,这才放了心:“好,你喝口水休息一下,我来教你怎么规划路线。”
纪放一转身,那位小姐姐已经递上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纪放冲她微微一笑,举了举自己的运动水壶。
那美女倒也不在意,潇洒一笑,掏出手机来:“我没别的意思,这里攀岩的人不多,咱们交个朋友。”
纪放弯着眼角,看了眼章亮:“我不方便拿手机,回头让章亮推给我吧。”
面对着纪放变相的婉拒,女孩哈哈一笑,跑到章亮身边小声说了点什么,径自去玩自己的了。
纪放喝了口水,悠悠看着远处一个正在攀抱石的小伙子,一个手滑,从四米多高的墙上摔下,跌进下方的软垫里。
心理冲击……吗?
其实这几天,他时不时便会想起那天的蹦极经历。
鼻端是清幽的雪后松林,身前是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身后还有灼热的掌心将他紧紧搂住。
除了最初的两秒心悸,他只感觉到让人依恋的安全感,即便在那两秒里,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人密密地护着,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今天……
纪放在心里冷哼一声,先给个甜头再玩失踪,PUA的新套路吗?
他闭眼一瞬又睁开,拒绝再想起那个渣男。
“勇气之旅”的攀岩项目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体力,毕竟这不是个专业的节目,大家也不想看到明星们一个接一个从岩壁上掉下来的场景,以前在这个项目中,节目组通常会安排一些很有迷惑性的路线,让攀爬者陷入无处可走只能放弃的尴尬境地。
因此,纪放这次主要学习和体验的,是攀岩者所说的“读线”能力。
章亮再次对他的学习能力惊讶到目瞪口呆。
在纪放迅速判断出十几种正常的攀岩路线,并指出一条捷径时,章亮挠了挠短发:“你以前真的没想过来尝试一下攀岩吗?就你那点轻微的恐高,不至于啊。”
纪放垂眸轻笑。
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小演员,每日奔波在各处片场,别说攀岩,他连学习和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而后来……玩乐对他而言,只会增加负罪感而已。
这一辈子,或许会不同吧。
纪放在攀岩馆练了近三个小时,在章亮的坚决阻止下才停了下来。
而下午的高空滑索,相对于早上的强度,简直就是休息了。
高空滑索就在离蹦极塔不远的山中,几条钢索连接了山头和云归河对岸的塔台。
穿好特制的安全装备,纪放回头向章亮竖了竖大拇指,迅速向河面滑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却不似坠落那一晚的哀嚎。
纪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那天之后,纪放几乎是每天都会去一趟“勇气”,很快跨越了从初学到5.8难度的阶段。
三天后,在连续三次轻松完成三条线路的5.9级难度后,开始向业余爱好者的最高等级5.10进发。
而他每日的晨跑也在奶糖的督促下坚持了下来。
某日清晨,纪放带着奶糖,终于完成了晨跑绕湖三圈的壮举。
他扶着膝盖喘气,汗水从额头上流下,顺着鼻尖滴入草地。
奶糖在身旁快乐地绕着圈子,欢快地摇着尾巴。
观澜苑的早上很静,日出很美,风带来荷叶的清香,粉红的荷花花苞迎风摇曳。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所有的进展都很顺利,
当他带着奶糖从草地上起身,把牵引绳的挂钩扣在自己的运动腰带上时,
纪放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沈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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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还其实不是故意不给纪放留消息。
那天夜里,F国分公司紧急报告,原本与君懿签订了独占合约的F国某知名化妆品经销商,突然入驻其他平台,理由是销售不达预期因而不得不拓展业务。
别看皮埃尔平日里和沈还称兄道弟,到了牵涉利益的时刻却完全不念旧情,态度强硬。
本就是F国公司率先撕毁协议,他们却找到了当初协议中的一个小漏洞,有恃无恐。
李铭在车前座向沈还汇报:“这项合作当时是您大哥亲自牵的头,也是他主持和F国人签的协议,那会儿,您正在做A市市中心商业城开发的案子,协议签完几个月后才从A市回来。”
沈还在后座翻看着合同文件,低低“嗯”了一声。
李铭对他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只是……
回头看了眼老板手里的一大堆资料,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这种老是替别人擦屁股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还因此飞去了F国,路上飞行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已经把当初所有的合同和这几年的销售情况全部梳理清楚,到了F国便直接上了谈判桌。
那天的谈判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连饭都是在谈判桌上吃的。
等沈还终于有时间喘口气想要给纪放发消息时,已经是国内第三天的深夜。
那天他走得匆忙,又是半夜,怕扰了纪放的睡眠,可就这么一念之差,已经过了两三天,再专门去说又似乎太过刻意,沈还怀着纠结的情绪陷入了几十个小时以来的第一次睡眠。
好在又谈了两天,沈还终于安抚住了F方,并将协议修改到无懈可击。
沈还立刻让助理定了最近的航班,匆匆回了国。
李铭匆匆跟着沈还走出机场大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老板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好多。
一上车,沈还便交代:“观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