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经过青少年组的世界级别赛事历练,争取多跳几块各国名台,那他这几年又浪费掉了——整个就是死循环。
幸好,得益于前世的信息量,凌放很快就对自己的教练人选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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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X省将军山滑雪场。
这会儿是旺季,各级别雪道上的滑雪爱好者不少,初级道还有不少游客开心地体验着第一次滑雪的乐趣——诶嘿,哪怕摔个大马趴啃一嘴雪,也是冰爽的初体验!
有对第一次来体验的情侣实在是玩累了,去到半山腰休息区坐着吃东西聊天,结果就瞅见个小孩儿径直路过,他扛着一对相当相当长的大雪板,带着茶色护目镜,装备齐全、脚步稳健、目不斜视,着实挺酷的。
情侣中的男生看出他要走的方向,热心地跟这孩子说:“小朋友,那边是高级雪道,16岁以下是不能去的!”
滑雪目前还没有统一的权威资质认证,能滑什么雪道基本是个人判断,加上滑雪场的基本安全要求。
扛着超长雪板的小孩,正是来将军山找机会给自己找跳雪教练的凌放。他听到这句话,礼貌地把护目风镜挪上去,露出眼睛回答,“谢谢,我知道的,我不是去雪道。”
而且他已经顺便考过这家滑雪场自己办的资质评定,按理说是可以在无家长陪护状态下去高级雪道的。
只不过他今天不是来滑雪,而是来蹲人的。
“哇,”情侣中那位姑娘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凌……凌放?!”
“啊?”她男朋友反应慢半拍,然后才说,“哦就是H省台春晚那个?你的新晋宝贝鹅、”——末尾的“鹅子”两个字被他女朋友暗地狠掐一把大腿,堪堪咽了回去。
“……凌放,我们宿舍四个人都特喜欢你。”第一次看到电视上的人呢,那姑娘有点激动,但是因为在公众场合,凌放还是小朋友,她压抑住兴奋,小声地说。
凌放眨了下眼,回以一个简单的点头,“嗯,是我,谢谢你们。”
姑娘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啊凌放你这是私人来玩儿吧?打扰了打扰了,注意安全,再、再见啦!”
“再见。”凌放道别后带好风镜,沉稳地点头,转身。
“哇天呐天呐真的好可爱啊……”他一转身迈步,姑娘就凑在男朋友耳边含糊地嘀嘀咕咕。
凌放耳朵灵,还是听见了。果然还是没适应粉丝们的滤镜啊……他觉得自己耳朵尖有点发热,内心很无语:真的不懂他这么冷淡的酷哥,到底是哪里可爱了啊!
凌放扛着跳台滑雪的专用雪板,绕过常规雪道区域,前往滑雪场中没什么人关注的一处露天小场地——那里有一处15米小跳台,可以训练使用。
这个尺寸和高度的跳台,在欧美主要是用于青少年儿童的体验,但是目前他只有这个训练和展示的条件。
凌放和看守场地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然后自己扛着雪板爬台阶上跳台,娴熟地固定好雪鞋雪板,小小的身体两步跨上滑道、反手握横杆。
凌放也是前一天刚通过沈擒舟,和滑雪场这边达成一致,能在空闲时间使用省队的训练小跳台的,这是他这一世的第一次跳跃——不过这跳台离地才15米,对于做过职业跳雪运动员、最高跳过Hill Size142米大跳台的凌放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他连心理建设和缓口气都不用,稍向前倾,一松手,就冲了下去。
前世千百次助滑起跳的经验掌控着他的身体,凌放屈膝弯腰形成漂亮的流线型,踏着雪板冲向台端,大于30度的坡度和冰铺滑道减阻效果很好,他加速冲到台端、起跳,舒展身体——运动抛物线的纵向落差11米,他身姿舒展,两臂贴体,雪板在腾空过程中顺利打开成V形,越过十几米的距离,落地,
双雪板同时而轻盈地在向前运动的过程中与着陆坡迅速贴合上,轻盈到如同一片雪花落地,几乎悄无声息。
凌放用了标准的泰勒马克式弓箭步稳定着陆,向前惯性滑行了几米,一个停止转折动作,利索地结束。
15米而已,他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在空中时间太短了,这么一小段,连过瘾都谈不上!
凌放心里无声叹气,外人看来,这个孩子愈发地垮着个小脸儿,酷酷冷冷的样子,很是淡定。
那位工作人员已经看得惊住了。15米跳台,敢跳的孩子还是有,不过能说一上去就撒手,毫无压力、做得这么完美轻松的可少见了!落地也好稳!
他知道凌放不是省队的孩子,而且是私人训练,于是赶紧问:“小朋友,你这是以前跳过的吧?”
凌放已经脱下了雪板,扛着走到场地边,等着继续爬台阶,闻言转头回答:“没,第一次跳。”
哇!工作人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立马回身对着场边小屋的屋门口喊了一句:“老叶,你看见没?这小孩好厉害!”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和他一块儿默默看凌放第一次跳15米台的高大男人,男人依着门框站姿挺随意,穿着件看不太出底色的旧外套,手里还握着瓶X省驰名的大乌苏啤酒。
凌放于是摘下护目镜,清冷乌黑的眼睛看过去,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他在心里比了个V字:守株待兔计划,成功。
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过来就遇见了最想找的人,今天还挺走运!
高大落拓的男人远远地和这个陌生男孩对视,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小孩子那双眼睛,乌黑清冷却很有神,整个人像只幼猫,远远地舔着爪子,矜持地观察人类。
“啧,怎么突然想起了某个家伙……”男人移开视线,低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小声自言自语。
回忆过去的次数多了,可能说明自己老咯——现年不过36岁的男人微醺着,内心感叹。
感叹完,他一愣,下意识从斜倚门的动作站直,酒瓶也从嘴边拿开一点。
那陌生小孩没去爬跳台,而是走来小屋前。这孩子还真和猫儿似的,没啥动静,就这样安安静静保持距离,仰脸看他。
第6章 叶飞流
凌放很耐心地等待对方注意到了自己,才礼貌而严谨地开口询问:
“叶教练您好,我是凌放,今年11岁,想正式练跳雪。可以请您指导我一段时间吗?”
这个看上去闲得百无聊赖的落魄男人,正是X省跳台滑雪队在编的三位教练之一、曾被征召进国家跳台滑雪队的前职业运动员,叶飞流。
“你认识我?”发型不羁的高大男人一脸意外,低头看着这个他确定自己没见过的小少年。
叶飞流人高马大,俯身和凌放对视的动作看似随意,其实还是控制了一下距离——他刚灌下去大半瓶夺命大乌苏,怕酒味熏着小孩子。
“我知道您。”凌放笃定地看着他点头。
实际上,他是前世知道这位X省跳雪省队传奇教练。
这个运动圈子相对小,国际上的一线运动员和教练基本互相都认识,就更不必提国内了。
不过,叶飞流在国内的跳雪运动从业人士里成为非常知名的人物,倒不是因为带的运动员成绩多么突出。
这项运动,本来就是我国的弱势项目,国家女子跳雪队成绩最好的几个姑娘都是J省省队出身,到凌放上辈子结束,也还没有能稳进跳雪世界杯分站决赛的。
男子那边,尤其男子大跳台项目就更惨,前世几乎可以说,就他一根独苗。
而X省省队在国内还打不过J省呢!国内跳雪,是J省通化最先起步,差距越拉越大。往往一届全运会下来,男子标准台、男子大跳台、女子标准台冠军全都是J省省队的运动员。说出来外人可能惊讶,J省制霸这个项目的国内赛十几年!全运会跳雪项目的四人团体赛更是每次就那么三四支队伍参加——J省一队、J省二队、J省通化队,基本包揽前三。
X省省队顶多是推出几个好苗子,争夺一下个人比赛的亚军和季军了。至于团体赛?
对不起,要四个人,凑不够诶。
没错,就这。这还是除东三省外天然滑雪场条件最好的X省。职业跳台滑雪运动在国内就是这么冷冷清清,闻者辛酸,简直都不像个进入奥运会已经几十年的项目。
叶飞流早年从赛场上退下来,还是在家乡X省执教,他并不是省队跳雪项目主教练,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靠着国家队资历混编制的。仗着前辈主教练严肃负责,此人日常上班都不甚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前世,凌放进国家队前在J省省队快速过渡了一年,没和家乡省队打交道,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位叶飞流教练。
叶教练因为一件事而闻名全国跳雪圈子:这人没事儿爱到处瞎晃荡。
有一回他自驾游路过某个边陲小县城,闲着没事儿看了一场30块钱的杂技,民间杂技团不太正规,压轴出场的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看着也就十二三岁,什么跳索、顶碗儿、飞人样样都行,高空无防护,蹦起来和燕儿飞一样。好家伙,贼刺激,简直是挑大梁的民间女艺术家!
叶飞流多管闲事去查问人家年龄,差点被打,再一问人家小姑娘自己说16岁了,能独立工作,“杂技团”老板是她爹,这就是警察来也不好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