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冬奥村就在海陀山脚下,小海坨可是国家高山滑雪赛场的地盘,巴适得很。
“对,”方唐在边上加了一句,“不是说小韩也在北京了嘛,凌放,你还可以约上他!”他合掌建议。
“……好。”凌放垂下浓密的睫毛,打下好看的阴影。
前世,就是在今天这个日子,他在国家跳台滑雪中心的K90标准台重伤,并直接导致退役。
可今生不知是什么蝴蝶效应,也不知和孙总教练去了局里有什么关系,这时候上面安排队里来北京,反正,结果就是他彻底避开了前世时空。
……倒是松了口气。
虽说依然秉持朴素的唯物主义,今生也没发生什么反科学的事件,但毕竟重生都能存在,冥冥中可能是有定数?
如果身在跳雪中心,凌放怕是还要纠结一下,到底要不要在这一天,跳下同一座跳台。
现在不必考虑这个啦!想跳也没得啦!
他撇了一眼墙上的挂钟:7点半。
就是这个时间,当天他加训,7:30,是早上第一次实跳练习。
时间已经到了,凌放还好端端坐在和那座跳台相隔数百公里的、位于北京延庆的冬奥村食堂。
算是躲过了吧?
凌放阖眸,略微放松了些,轻呼一口气,然后果断按王教练嘱咐,约上现在北京的韩墨京,去海坨山玩儿。
发条微信等回复,他就低着头,快速把饭扒拉干净。
王教练笑眯眯看着他,觉得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乖巧。
凌放却是边吃边考虑:海坨山,其实是另一个问题地点。
前世他伤好得差不多后,就是在那儿救人,然后吧……就重生了。
凌放确实也想去踩踩点儿,然后把旅游区的安全隐患反映一下——主要是对爬野山的游客、带客的黑导游都加强管理,或许也能尽量避开大半年后的那场致命事故?
小海坨,海坨山的主峰,海拔2241米的北京市第二高峰。在冬奥会选定高山滑雪等几项赛事场馆地点前,并不算名山,按照韩墨京查的攻略:此地最有名的神话传说是,秦代隶书发明人王次仲,拒绝秦皇招抚,变鸟儿飞走就在这儿,小海坨,是他飞起时掉落的两根羽毛之一。
“……很没有流行元素。”凌放听完轻声吐槽。
小海坨倒是在燕京这片地方的驴友心目中还有些地位,有个说法就是:它可以作为告别“新驴时代”的纪念山。
这是几百年来人类活动非常密集的帝都,山地森林生态系统保留最佳的地区,没有之一。密林泉流之中,各类温带山林常见动植物应有尽有,地形多变又难易适中,适合徒步登山。
不过指的多是夏秋时节,冬春两季是不建议去随便玩的。小海坨山区比北京地区平均气温低13摄氏度左右,每年10月到次年6月,都可以看到“海坨戴雪”的景色,算是京城看雪的好去处——只要不怕冷。
今年11月底时,延庆就已经下过了帝都的第一场雪。他们12月底来,买票进景区时就能看见,积雪皑皑地覆盖了山顶。
国家跳台滑雪中心完工后交接给运营团队,建设团队陆续退场。韩墨京也回到了文商集团的北京分部任职,现在是北京、张家口、上海三头跑。
总之呢,搞定一个大项目后,他这总裁依然干得很累。
“多谢啊小放,带社畜出来放松一天。”韩墨京对着凌放眨眨眼。
“得了吧资本家。”凌放抬抬下巴,调侃他。
韩墨京但笑不语,看凌放的羽绒服帽子不平整,伸手给拍拍。
雪景也是滑雪的好地方,因为赛事原因,正规滑雪场基本纳入高山滑雪赛事场馆,目前已经不对外开放,但山区这么大,也拦不住有京城的野雪爱好者来滑雪、看雪。
冬季运动爱好者少有不认识凌放的,现在他戴着帽子、墨镜都没什么掩护作用。
沿着游览主线路连续遇到三组扛着单、双板的人,都兴奋热情地请求凌放签名。
凌放一一满足,随后和韩墨京商量着,往人少些的分支路线走。
两个人随便选条支线,体能都不错,两个小时左右,登了一大半。
凌放突然停步。
他蹙眉盯着石头台阶小路的右侧,那里是个拐点,想必他们的路线已经邻近景区边缘。
韩墨京几乎和他同时停下脚步,微微侧耳。
……总觉得寒风带来远方隐约的呼救声,听不大真切。
连韩墨京都听不清,心思有些恍惚的凌放,就更是觉得似真似幻。
——和前世曾在这片山里听到过的求救声,微妙地重合。
但那明明是大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儿。
凌放转头问:“老韩,你也听见什么了吗?”
韩墨京略一迟疑,肯定地点头:“有人声,像是喊救命。”
得,还不是幻觉。
……这该说什么好。凌放听着远处的呼喊,心沉沉地一坠。
命运这玩意总带点黑色幽默特质。
他想嘲讽几小时前心存侥幸的自己:你看这恐怕就叫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小心些。”凌放伸手拉了韩墨京一把, 又被韩墨京提醒注意脚下灌木,这种寒冬里还倔强地死守原地的灌木根儿,很能绊人脚。
他和韩墨京顺着呼救声的方向再走, 就超出了公众旅游区域。
野山坎坷, 还盖着浅浅一层毛茸茸的雪, 保不齐下面会有冰,都要小心, 他俩攀上爬下得很不好走, 十几分钟才走出几百米直线距离。
凌放恰好又听见了一声“有人吗!”
可见方向找对了。他们寻摸着喊人,没有回音。
韩墨京分析或许是因为风向, 两个人就往顺风方向搜寻。
半晌, 凌放侧耳,又听见一声:
“……我在这里!”
这次声音近了许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四处看, 凌放眼尖, 没一会儿叫住韩墨京, 他踩在几块陡起的大石头前, 往下一指——是有个人,穿着蓝色冲锋衣, 蜷缩在陡坡下。
下面是个陡坡, 但有些刁钻:60度左右斜下几米后, 陡然坡度加剧, 再往下说是小型断崖也不为过, 怪不得有人上不来,也是倒霉, 就这一小段如此, 偏偏就把人困住了。
双方距离落差才十米左右, 韩墨京试着问:“我们听到有人呼救,你还好吗!”
听到两个年轻男声,下面的人大喜过望,挣扎着抬头,“我在这儿!”他不敢大动作,深吸气才能大声说话。
这是个中年男子,带着副磕碎一边镜片的眼镜,狼狈地横趴在一棵山岩间斜叉生长的碗口粗的树上,腿紧紧夹着树干,右手也抱着树。
下头是堆着积雪的小山涧,摸不清深浅,山壁也有各种碎石碎冰,一旦滚落十分危险。赖以维系的树没多粗,他一吸气大喊,整棵树甚至都跟着颤巍巍,抖落了上面少许的积雪。
这样可不行,得赶紧把人救上来
“哥们儿,先找专业的求助……”陡坡下的这位建议着,抬头说话,随着他这一动,他趴着的小树根部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不堪重负。
这位哥们儿也就不敢再动弹,几乎屏住呼吸,老老实实趴着,腿早也僵了。
凌放一开始就打开了手机,发现信号空空。
韩墨京手机用的另一家运营商,稍好些,还能给本地公安号码发出条短信,也不知道能不能沟通成功——实时地图加载不出来,他就靠着缓存的地图报送了经纬度,短信也注明了走来的大致路线。
在这样的山林里,就算知道经纬度也不准确,高低落差大、视觉盲区多,很难寻人。北京的警力还算充足,效率也比较高,通信硬件建设好,但历年依然都有消失在野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登山者呢!
韩墨京皱眉,“我下到主路,那边有信号,我联系外头,再带人上来。”他记路很靠谱。
凌放咬唇摇摇头:“下去再原路回到咱们这儿要1个小时左右,何况你还要等人碰头,可这树……”
此时过午,山风渐起,风力稍强小树都摇摇晃晃,看起来岌岌可危啊!
凌放沉吟片刻做了决定:“我们先试着救人!”隔着这么近,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出事,还是要下去一趟。
十米大约两三层楼高,看着吓人,但对凌放这种职业而言,有防护措施就不算可怕。
“好。”韩墨京看出他的坚定,“你打算怎么做?”
只见凌放利索地翻转一路背着的双肩背包,掏出安全绳、防撞护膝护肘,还有几片暖宝宝,甚至有一包抽真空压缩的保温毯掉了出来。
韩墨京有些诧异地挑挑眉,这么齐全?
他看凌放一眼,凌放回视:没工夫解释。
也对,既然要救人,那行动要紧。
韩墨京拿起安全绳,在坡上选了棵大树,利索地打结固定好。凌放是抽空对着网络视频学过,韩墨京却是小时候在挪威进夏令营学的童子功,绳结打得很牢靠。
他还拦住凌放:“我下去,你都快比赛了,不许去!”
在凌放面前,韩墨京难得这样强势,抢过护肘就迈到陡坡前,准备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