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好屋梁便是铺瓦片,一正一反相互交错,下雨时雨水就顺着凹槽流下。
陈晚亲眼见证了许空山新房的从无到有,一个多月以前,这里还是一块平地,一个多月后,崭新的屋脊拔地而起。
瓦片铺好,左边厨房的灶台垒起,许空山请人打的床和桌子也好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在陈家住的最后一个晚上。
许空山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惊蛰之后,寂静的夜晚多了几声虫鸣。
“山哥,你睡不着吗?”陈晚同样醒着,他侧身贴着许空山,本想亲他,结果黑灯瞎火的,被他的胡子扎了嘴。
刺痒的触感令他嘴唇酥麻不已,陈晚埋头在许空山的喉结上蹭了下,缓解嘴唇上的痒意。
“六儿。”许空山喉结滚动,这段时间忙着建房,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陈晚亲热过了。
陈晚喜欢整个人趴在许空山的身上,这样会让他有一种掌握主导权的错觉。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不可能变为现实。
许空山抱着陈晚翻了一个身,被子被他俩的动作弄得十分凌乱,幸好春日的夜温度不似冬日刺骨,在许空山密不透风的包裹下,陈晚没有感受到冷。
陈晚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湿漉漉地站在脸上,许空山伸手替他拨开眼睛上面那几根,露出他柔和的眉眼。
许空山拧了帕子给陈晚擦身,帕子挨到皮肤时陈晚抖了一下,有点火辣辣的。
折腾到半夜,陈晚打了个哈欠,他的困意成功感染了许空山,两人相拥着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晚:是惊喜!
第52章
早上许空山带着做床的老师傅把一堆零部件运回家,叮叮哐哐的一通敲打,一个床架子便搭好了,木头表面是青黑色的,那是老师傅刷的防潮防蛀的漆料。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开富贵的纹路,花纹越复杂价钱越贵,许空山选了最基础那种。
枯黄干燥的稻草理去杂乱的枝叶铺在床板上,再在上面放一张竹席,这是夏天的标配。不过初春的天还不够暖和,得在凉席上盖一层薄垫絮,否则晚上躺下去那沁凉的竹席能让人瞬间失去困意。
新弹的棉被柔软而蓬松,被大红色的被面罩着格外的喜庆。
床上的东西是周梅帮忙张罗着,妈妈们总是钟爱艳丽的色彩。
另外许空山还请人打了一口柜子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条凳,全部搬到屋里归置好以后,空旷的房子就多少有了点家的模样。
要添的物件远不止这几样,但那些都不是现在必备的,可以等后面慢慢往屋里填。
“大山这床打得结实。”陈前进用力推了推,床脚纹丝不动。
床和柜子选的都是榉木,是村里比较常见的用来做家具的木材,材质坚硬经久耐用,陈晚睡那张榉木床就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用了几十年一点问题没有。
跟建房的费用比起来,打家具的钱算不得什么。许空山记了笔账,他分别借了陈晚六十六,德叔六十,陈前进三百。主要是许空山在建房的人工上自己出了大力,最后加上家具的开销一共是一千零点,比陈前进预估的要少许多。
布置好卧房与堂屋,一行人涌向厨房。为了庆祝许空山入住新家,周梅买了一套碗筷作为贺礼。
直径八十厘米的大铁锅哐当一声架在灶上,周梅舀了瓢水洗干净,火焰在灶膛中燃起,锅内的水汽渐渐蒸发。
周梅拿了块巴掌大的肥猪肉沿着内壁打圈擦拭,融化的油脂变黑流入锅底。倒去黑色的猪油,清水洗锅,烧干,擦拭,重复几次之后,猪油颜色变得透明,锅内呈现出光可鉴人的效果。
“行了。”周梅洗干净手,别小看这一步骤,锅开好了用起来才顺手,而且使用年限也会大大增加。
搬新家的第一顿饭自然要在新家的厨房里做,当人声与烟火气填满新房的每一个角落时,许空山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他没有继续住在陈家的理由了。
他期盼已久的家,在此刻突然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他与陈晚之间。
厨房有周梅他们,陈晚帮不上忙,他走到院子里,看着陈家的院墙皱眉。
“哟,在炒回锅肉呐。”德叔提着一坛子酒上门,许空山请了他今天过来吃饭。
“德叔。”许空山从厨房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酒坛子。
陈晚也跟德叔打了声招呼,德叔观察了一番陈晚的面色:“陈晚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多亏了德叔开的药。”尽管喝中药的过程很痛苦,但陈晚不得不承认其作用,他的确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三人聊了会天,炒好的菜依次端出来,回锅肉、红烧鱼、党参炖鸡汤、油渣莲白等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一桌子,陈前进和德叔在上首坐下。
陈前进倒了三碗酒,对着许空山举起来:“来大山,祝你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谢谢陈叔。”许空山和陈前进碰了一下,然后转向德叔。
“前进这酒里泡了六样东西吧?”德叔抿了口药酒,说出六个名字。
“没错,不愧是汉德。”陈前进夸赞道,“大山,你德叔是有大能耐的,你一定要好好跟他学。”
吃了几口菜,三人的酒碗见底,德叔拦住要倒酒的陈前进:“大山,你去把我带的那坛酒拿过来。”
许空山闻言起身,把刚才顺手放到门后的酒抱到桌上。封口一打开,与陈前进那坛截然不同的酒香飘出来。
陈晚不会品酒,但单从气味来说,他更喜欢德叔这坛,闻着没那么冲。
酒液的色泽是浅褐色,德叔笑着让陈前进第一个喝:“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前进端起酒碗闻了闻,嘬了一口细细品味,咽罢喊了声好。
“你这里面泡了些什么?”陈前进忍不住跟德叔打探道,若是泡酒的东西好得,他也弄来泡上一坛。
“就一样东西,没别的。”德叔伸出食指比了个一,“灵芝。”
他唯一的一株灵芝。
陈前进咋舌,竟然是灵芝,他对许空山真是舍得。
“陈晚能喝酒吗?能的话也可以喝点。”陈晚说能,德叔就让许空山给他倒了点,大概两钱的量,多了不给。
灵芝酒的味道十分柔和,若非带着酒气,陈晚恐怕会误以为他在喝无糖饮料。
两钱酒很快喝干,陈晚夹了一筷子莲白,他并非贪杯的人,不会闹着要多喝。
德叔怕有人找他看病,午饭一过便离开了。周梅看看许空山这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也回了隔壁。
热闹的氛围骤然减淡,许空山眉眼低垂,神情失落。他搬新家了,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或者说,他的快乐远没有难过来得多。
这种难过,在晚饭之后陈家人相继离开,屋内仅剩他一人时达到了顶峰。
从未感受过的寂寞吞噬了他,许空山坐在床沿,黄昏的光影在他身上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与此同时,陈晚环视着卧房,屋里还残留着许空山的痕迹,他用过的课本,坐过椅子,睡过的床,以及那些相拥时的呓语。
但同样也失去了很多许空山的痕迹,柜子里没了他的衣服,床边没了他的鞋,被子里没了他的温度。
许空山的衣服是陈晚收拾的,全部加起来不过两摞,轻而沉,轻在手上沉在心里。
陈晚回忆起他对许空山说再见时男人眼里的不舍,微微勾起嘴角,别忘了他还有一个惊喜没兑现呢。
温热的水流顺着皮肤蜿蜒而下,陈晚忍着羞耻细细地清洗着身体的每个角落。
洗完澡,陈晚翻出了藏在缝纫机旁边装布料的箩筐底下的盒子,他将其揣进棉袄兜里,跟周梅打了声招呼:“大嫂,我今天晚上去山哥那睡,帮他暖暖房。”
陈晚语气自然,周梅不作他想:“你去吧,我正想说大山一个人孤零零在隔壁怪不是滋味的。”
许空山在陈家住了快两个月,周梅他们都习惯了他的存在,这乍然间少了个人,难免觉得别扭。
陈晚打着手电筒去了隔壁,建房时的杂物已被许空山清理干净,夯实过的地面踩上去十分平整,院子里空空如也,无需看脚下也不会绊倒。
手电筒的光线从窗户上晃过,许空山蹭地从床沿站起来,他惆怅枯坐的时间有些长,差点因为双腿发麻平摔下去,幸好及时抓住了床架:“六儿?”
许空山的声音惊疑不定,陈晚应了一声:“山哥是我。”
房门吱呀打开,许空山迈着麻劲未消的腿姿势别扭地走到陈晚面前,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陈晚:“六儿,你怎么来了?”
许空山那激动又不敢置信的样子,看得陈晚想揉他的耳朵。
陈晚将想法付诸现实,他抬手捏了捏许空山冰凉的耳垂:“我来陪你啊,不让我进去吗?”
许空山立马侧身,陈晚抬步跨进堂屋走至卧房,发现屋里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喜庆的被套铺在床上没有使用过迹象,枕头弧度饱满,说明许空山一直没躺下。陈晚将手电筒放在柜子上坐下,夹层中的稻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许空山屋内还没通电,他划燃火柴点了一支蜡烛,摇曳的火光将陈晚与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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