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胜吃过午饭才来找的陈晚,他不饿:“你吃,我把布搬到工作间去。”
自从通了公路,纺织厂的车队一个月会来两次省城,为钱国胜和陈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两人再也不用为运货的事情发愁了。
钱国胜搬完,陈晚也吃好了,他把碗断进厨房,给钱国胜倒了杯水:“刚烧的有点烫,你小心。”
“谢谢。”钱国胜靠进沙发,“哎,这两天烦死我了。”
“烦什么?”陈晚坐到沙发另一头,“和厂里有关?”
钱国胜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随即坐直身体,对陈晚大吐苦水。钱国胜抱着满腔激情到了统销部,虚心学习了数月,站稳了脚跟准备大展身手。
纺织厂的统销部与各大供销社对接,在计划经济的条件下,根本不存在销售压力。钱国胜见此向上级建议增加生产线,提高产能,结果毫不意外,建议无效。
“我有办法让你们厂增加生产线。”陈晚音量不高,一脸的运筹帷幄。
“什么办法?”钱国胜闻言拿杯子的手一晃,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泼到他的裤子上,烫得他顿时跳了起来。
陈晚哭笑不得地去工作间取了条大小合适的裤子给他换,好在钱国胜穿了秋裤,没烫实在。
“到底是什么办法?”钱国胜三两下换了裤子,提着裤腰带出来冲着陈晚追问。
“招商引资。”陈晚一字一顿,钱国胜拧眉,他听懂了陈晚的意思。和陈晚不同,报纸是钱国胜每天的必读物,知晓时事政策,只是他没陈晚敢想。
陈晚把考虑了一夜的计划娓娓道来,要发展经济,改革是必然的,没有谁会嫌钱多,纺织厂的发展亦是少不了它。然而国家资源有限,满足不了纺织厂的需求,那么此时,改革开放带来的招商引资,无疑为纺创造了新的机遇。
“等等。”钱国胜不是故意打断陈晚的话,但他太迷糊了,“即便有外商愿意投资,也不可能轮到我们厂吧?”
“为什么不可能?”陈晚反问钱国胜,“你回去以后帮我转告你舅舅,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联系我。”
钱国胜愈发不理解,他们两个的目标不是自己做大做强么,怎么陈晚净在为纺织厂支招。往远了讲,纺织厂与陈晚的关系迟早会从合作变为竞争。
“我不排斥良性竞争。”陈晚笑得颇有深意,“况且我帮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钱国胜刚问完就开了窍,“你想要一条生产线?”
在陈晚的默认中钱国胜疑虑顿消:“我会跟舅舅说的。”
钱国胜是一个合格的传声筒,他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就直奔钱舅舅的办公室,一字不漏地转达了陈晚的话。
“好啊,你们俩合起伙来打我的主意。”钱舅舅笑着隔空点点钱国胜的脑袋,“可真是看得起我,全国大大小小有多少厂子等着用钱你知道吗?”
“多少?”钱国胜自行拖了把椅子坐,没外人,甥舅俩的相处模式十分放松。
“我也不知道。”钱舅舅摊手,“但我知道钱落到我们纺织厂头上的概率,能去到小数点后四位。”
钱舅舅并非是危言耸听,首先县纺织厂的地理位置便不占优势,其次全国的工厂数不胜数,有了金刚钻才能揽瓷器活。县纺织厂,充其量是个铁钻头。
“不过投资的机会我会尽力为陈晚争取,希望他不要让我白忙一场。生产线的话,有了投资,一切都好商量。”
纺织厂是铁钻头,能不能揽到瓷器活,全看陈晚能不能为他镀上一层金了。
改革开放的热度渐消,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此举将会让大家的生活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意识到其非同凡响的那部分人,后来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未来知名集团的创立者。
上一世的宋兰兰是前者,她头二十三年的人生轨迹和村里同龄的姑娘们相仿,在家长到十八岁,经人介绍嫁了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
二十三岁往后,为了生儿子,宋兰兰跟庄稼汉当起了超生游击队,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加速了她容颜的苍老,尖锐的性子被人情世故磨得圆滑,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背着排行老七的幺儿归乡。
“乖宝!”宋兰兰大喊着从梦中惊醒,她习惯性地摸向身旁,“乖宝不哭,妈在呢,妈——”
“宋兰兰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宋美娟使劲推开抱住她的宋兰兰,“吓死人了。”
黑暗中,被推开的宋兰兰愣住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宋美娟,你怎么在我床上?”
宋家房子小,不管宋兰兰与宋美娟有多不对付,晚上都得睡一块。
“什么你的床?”宋美娟半夜被吵醒一肚子的火,猛地抽了宋兰兰身上的半边被子全裹到身下。
骤然袭来的冷空气使宋兰兰打了个寒颤,身体的轻盈与自如让她感到了不对劲。宋兰兰摸上自己的脸蛋,长期干活磨糙了她的手,但脸蛋依然光滑紧致。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缓缓浮上宋兰兰的脑海,她重生了?
宋兰兰上辈子的记忆截止到小儿子一岁,九九年,网络文学尚未崛起,她自然没看过重生小说。之所以会想到重生,是因为她曾乞求过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太苦了。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宋兰兰的眼角滑落,宋美娟左等右等不见她同往常那样来抢被子,在心里哼了一句冻死你活该。
下一秒,宋兰兰抓住被角用力一拉,好暖和,宋兰兰用下巴抵住被子,她眼泪不停,嘴角却悄悄勾了起来。若不是怕宋美娟看出异样,宋兰兰一定会发疯般地跳起来大吼大叫大笑。
宋兰兰眼睛睁到了天亮,年轻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公鸡叫的第一声,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真冷,宋兰兰朝手心哈气,真好,她不是在做梦。
家里的粮食一向由宋老太掌管,宋兰兰掺了半锅水,划了根火柴引燃松针,灶膛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温暖又明亮。
老年人没什么觉,宋老太窝在被子里中气十足地喊儿媳起床做饭,宋兰兰应声进屋:“奶奶我起了。”
宋老太用异样地眼神打量着宋兰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催三遍不起床的人今天这么勤快?
“锅里煮饭的水快开了。”宋兰兰迎上宋老太的目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宋老太被她笑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掏出不离身的钥匙,叫宋兰兰打开装粮食的柜子舀米:“舀平平的一筒,不要舀多了。”
宋兰兰听话地答应,将装了米的竹筒给宋老太过目,宋老太满意点头,把钥匙挂回身上。
“妈。”舀了米宋兰兰在大门口碰到她妈张红,“早饭我在煮了,你继续睡。”
张红总觉得女儿的表现有点奇怪:“你啷个起这么早?”
“我饿了,睡不着。”宋兰兰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宋老太抠门,说晚上吃多了浪费粮食,早中晚三餐,晚上的伙食是最差的,饿醒是常有的事。
张红信了宋兰兰的话,说起早饭的安排,宋兰兰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今天的日期,她得弄明白自己重生到了什么时候。
“十一月二十一。”张红依的旧历,对应的新历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四,“等会赶集你去不去?”
宋兰兰往灶里添着柴火,心头猛地一跳:“哪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是七八年吗?”
“不是七八年是七几年,你日子过昏头了吗?”张红搅动锅里的米,防止它粘到锅底,锅铲与铁锅摩擦,在水里发出浑浊的声响。
宋兰兰吐吐舌头不敢再问,七八年的十一月二十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村里会有热闹看。
“我不去赶集。”宋兰兰改不了爱凑热闹的毛病,她上辈子便是因为赶集错过了这场热闹,回来后听了村里人的描述,恨时间不能倒退半日,让她看个现场。
宋兰兰手上一分钱没有,张红辛苦攒的私房钱更是舍不得花,她赶集多半是空手而归,不如留在家里看热闹。赶集周周有,轰动全村乃至全公社的热闹一年到头不见得有一场。
“奶奶我去打猪草了。”宋兰兰背起背篓,上辈子的经历给她增添了不少小习惯,例如走路,她会不自觉地弯腰弓背,以遮掩自己的肚子。
“腰杆打直,背莫驼,姑娘家家的。”张红提醒道,宋兰兰照她说的端正姿态,然后试探性地跑了两步。
跑着跑着,宋兰兰的鼻头酸了,她上辈子经常跑,东逃西窜地躲计生办的人,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打猪草要往田间地里去,宋兰兰绕了小路,目标明确地朝陈家老宅进发。
陈家老宅静悄悄的,宋兰兰习以为常,她一边在老宅旁边割着可以喂猪的杂草,一边竖着耳朵听老宅的动静,险些割到手。
薄雾消弭,宋兰兰垫脚望向院内,奇了怪了,是她记错时间了吗?
“宋兰?”刘强妈赶集回来,看见宋兰的侧脸,“你看啥呢?”
“大娘。”宋兰兰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我没看什么,大娘你赶完集啦?”
“嗯,你没去赶集啊,来,进来坐。”刘强妈招呼宋兰兰,大院里剩他们一家,冷冷清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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